第6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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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树桩——

  这座院子下面的地窖里,是历来惯用停尸的地方。

  巡城衙门一般没有什么大案子,但宁泰终归是江南除了钱塘郡外最富庶的地方, 有很多外来的客商、文士等等。通常命案也是发生在这些人身上,钱财被劫掠一空, 尸体就存放在地窖里,等城里的商行、同乡会、文会派人轮流认一下尸体。

  被认出的、家里也有钱的, 就买副棺材运出去。

  其他的放一阵之后就拉到义庄,丢到乱葬岗。

  裘思这些侍从, 皆是无亲无故之人,也不会有人想到给他们备一具棺材。

  墨鲤摸出钱袋,看着里面零散的银钱叹了口气。

  “大夫?”

  “……没什么。”

  墨鲤其实不太在意入土为安的那一套,当时的情形,不杀那些侍从也不可能, 只是在这夜半无人的冷寂之时, 想到那些侍从一生稀里糊涂最后被抛尸荒野,就生出了莫名的复杂情绪。

  这些通过种种筛选被裘思留在身边的侍从,哪怕在才智上不及程泾川,武功天赋上绝对不弱。

  放到江湖上, 不说别的,绝对比风行阁那位勾结霹雳堂的白羽真人高许多。

  “我只是在想,若是没有裘思,他们是像普通百姓那样可能是平淡可能是艰难地活着,还是像一个江湖人,天南地北的漂泊。”

  这两种生活或许都不尽如人意,也会遭遇灾厄不幸,但总比无声无息、作为某人的附庸死去要好。

  墨鲤很快摒弃了这种情绪,自嘲道:“说这些过于无趣,还有些可笑,是我杀了他们……”

  一只手伸过来,掩住了他的嘴。

  墨鲤错愕地望去。

  他见过呵斥别人住口的,见过打断别人说话的,甚至见过点哑穴的,就没见过直接“动手”的。

  “阿鲤,我知道你不喜杀人,除非万不得已,或者那人十恶不赦。”孟戚瞄了眼自己的衣袋,是空的,没钱也没糕点,不然塞一块到大夫嘴里了,不仅甜口还能一直甜到心里,“以后这些事都由我来。”

  墨鲤哑然,觉得孟戚拿自己当孩子哄。

  离开竹山县后,他变得更容易沉浸在这些世间生死不幸之中,再不能像一年前的自己那般对世事道理都看得通透豁达,这大概就是入世的烦恼吧。

  以前他能劝孟戚,现在却要孟戚来安慰他了。

  “……你做的事跟我做的,有什么分别?”墨鲤脱口而出。

  孟戚闻言眼睛一亮,那隐隐得意的模样让墨鲤立刻后悔。

  像这种话怎么能说出来让某人嘚瑟。

  “秋阁主说得对,人死之后,恩怨皆去,留着尸体悲痛叹息都无意义,只能喂蛇虫蚁兽,不如烧了干净。”墨鲤岔开话题,将心神收回到原本的事物上,“待这边事了,将他们火葬了罢。”

  孟戚正欲开口,远处忽有轻微的响动,有人朝着这边来了。

  响声来自瓦片,对普通人来说,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几道人影迅速掠过屋顶,探头下望。

  房顶上的夜行者见四下无人便跳入院中,他们小心翼翼地分散开来,有的守着院门,有的四处张望,还有一些准备推门进屋。

  孟戚一边看一边摇头,哪有这样不谨慎的,万一门口装了机关呢?

  再说想要等撞树桩傻兔子的人,也不止他跟墨大夫啊!

  其实孟戚一来就发现了这里是有埋伏的,只不过对方守在院子里,还在院门外布置了一些不会武功的弓弩手,距离他看上的躲藏地点很远,根本没什么影响。

  这不是现成的“树桩”吗?

  孟戚当即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那些人在他眼皮子底下埋伏了。

  此刻这群夜行客毫无顾忌,准备破门而入,顷刻间就被机关弹出的飞镖射得惨叫连连。

  这些飞镖入肉很深,尖头倒刺,极难拔出,潜入的夜行者立刻伤得无法站起。

  “拖下去。”

  暗中有人不屑地吩咐道。

  那些夜行者还想持刀反抗,却被一颗颗飞来的石子砸中穴道,怦然倒地不再动弹。

  几个衙役打扮的兵卒战战兢兢地进了门,将躺倒的不速之客拖出门,还很周到地打扫了院子,抹掉刚才流下的血迹,小心地捡走落在墙壁跟地面上的飞镖。

  孟戚在房檐上换了个看戏的姿势,紧接着来的第二波人更窝囊,轻功不济不会上房,准备翻墙结果在院子外面就被拿下了。

  墨鲤:“……”

  行了,不用孟戚说,他也知道这两批人绝不可能是他们要等的吴王探子。

  作为亲身感受过风行阁严密查探的人,墨鲤确定没有路引跟完美的身份掩饰,是没法躲过那么多双眼睛的。

  墨鲤越想越多,甚至觉得宁泰城隐藏着另外一个足智多谋,偏偏立场不明的能人。

  或许没裘思那么能折腾,可是说不准会武功呢?

  裘思真正输在哪里呢?可不就是因为不会武功吗,如果他跟他女儿一样,内功学得还行,虽然避免不了老死的下场,但身体至少不会这么差,身体更不会坏得这么快,少说能多活个五六年。

  被孟戚墨鲤找上门的时候,他说不准还能及时逃脱,不会被堵在别院里。

  一个武林高手想躲起来不见人,没准能比泥鳅还要滑溜,再加上占有地利之便,孟戚还真没那么容易把人挖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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