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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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帐内设有一孔雀毛织成的屏风,绵延数丈,王照坐于屏前案后——因为,冯安安有了勇气,经大殿默许,躲在屏风后偷听。

  王照做主,肖抑在侧,与摩雒讨论了两天一夜,三次歇会。最后商定青淮之盟重结:仍以长河为界,南北分立,共止干戈。自此往后,云敖人不可越河牧马,瑶宋各项纳贡数均减半。生育息繁,各不相扰。

  议定歃盟,云敖一干人等撤去,冯安安终按耐不住,从屏风后探头一望。

  从左至右扫过,目光揪出摩雒随从中有一人,背影和步伐皆熟悉……是长公主!

  冯安安心头一跳。

  好巧不巧,随从统一蓝衣虎皮,男女各二三十人,却偏偏只有长公主仿佛得了预感,回头一瞥。

  冯安安连忙躲回屏风后头。

  但心里却清楚,方才同长公主眼神对上,她认出长公主,长公主也认出了她。

  王照送至帐外三里,便没有再送。余下七里,由肖抑率轻骑相送。

  所以王照先折返回来,冯安安主动找的他:“云敖那群人里,有长公主。”

  王照眼皮跳了跳,轻道:“你可认清?”云敖随从里没有年长女性啊!

  “千真万确。”冯安安便把怎么认出长公主的经过讲了。

  王照琢磨:“她竟微服前来……你怎么认得长公主呢?”王照说完,玩味注视冯安安。

  冯安安自然有对策,不假思索接话:“我从前遨游九州,去过大都,正赶上长公主出行,机缘一睹。”

  王照悠悠点头:“原来如此。”

  冯安安急忙再道:“肖抑去送他们,我有些担心。”

  伫立的王照,原本已经侧耳,这会重偏回头,见冯安安两眉微蹙。

  他不愿见这副样子,心中轻叹一声,道:“既然如此,出发前你怎不亲自向肖兄说明?”

  冯安安含含糊糊:“他、他对云敖一干人等,皆有心结。”

  王照旋即接口:“但你俩却是亲密无间。”

  而后,王照陷入长久的沉默。

  冯安安:“你的意思是?”

  “唉!”王照叹口气,伸手弹了一下冯安安额头:“我发现你自从同肖抑在一起,脑子就越来越笨!是人都有介意的事,但到底是一家人,耿耿于怀,难免家散。父子兄弟夫妻,要想长长久久在一起,便不能有心结。你俩亲密无间,有甚么话不能开诚布公?有甚么心结不能解?”

  冯安安心想,这人竟歪打正着,全说至点上。她心念转动得快,目光在王照脸上缓缓滑过,心里已经想到皇帝和王照的关系,不由得对这位通透却无奈的大殿下生出两分怜惜。

  王照看穿她的眼神,偏头摆手:“唉,行了行了!”他不需要她可怜。

  两人无事再聊,冯安安告辞出去,过了半个时辰,肖抑归来。

  肖抑进帐,向王照汇报——摩雒已经北上,未做停留,亦未敢有其它动作。

  王照点头,道:“嗯,肖兄也做下准备,拔军南归。”

  “喏。”

  盟约铁定,事态安稳,王照禁不住向肖抑感慨:“唉,又是三十年不会打仗了。”

  肖抑徐徐看向王照,嘴角勾起一笑。他嘴上不说,心里却止不住想:眼前这人享福了,可以做三十年太平皇帝。

  王照从墨色织银边的袖子伸出一只手腕,朝肖抑点点,笑道:“肖兄都能猜我的心了!”

  ……

  瑶宋使团,一派欢悦祥和,而云敖使团则截然相反,阴云笼罩在每个人头上,挥之不散。

  摩雒与一女随从一同钻进车厢里。

  车轮“轱辘轱辘”向北,随从由低头改为昂首,神色也由卑微即刻变成高傲。

  她正是微服随使团前来的长公主殿下。

  长公主拂袖坐定,动时的姿态如蝶般轻盈。她的样貌显得极为年轻和娇美,明明年纪比摩雒长许多岁,但两厢比较,鬓间夹杂的白发的摩雒却远比长公主苍老。

  她似永恒的二八佳人。三十年来,云敖王廷的掌权男子,老去新来,换了一拨又一拨,可无论是哪一拨,他们注视长公主的目光,总是同样热切和倾慕。

  但是,此时,在摩雒眼里,长公主比之从前,甚至比之上个月,苍老憔悴了许多。

  丧子之痛,希望她能熬过去。

  摩雒想到这,手伸过去,抓住长公主的手,轻声道:“英姊,你再忍一忍。”他刚同她在一起时,尚是少年,而长公主已是婀娜多姿的少妇。她闺名是英英,便喊“英姊”,这么多年改不了口。

  长公主冷哼一声,话音好似风铃吹过:“呵,本宫若是忍不了,来这第一天,就会杀了那肖姓狗贼,替我儿报仇!”

  摩雒的手,紧紧抓着长公主的手,道:“我们回去吧。”

  “对了。”长公主手一抬,摩雒的手跟着上抬,“今天在帐篷里,我瞧见那个贱人了!”

  乌云一时没反应过来:“哪个?”

  “哼,还有哪个,同是害死我儿的凶手!”

  摩雒这才明白是淼淼,带着愤慨道:“果然是群蚁附膻,朋比为奸。”想来这两个词语还是乌云教他,心中便涌起一阵难过。继而联系到淼淼,却禁不住微微恍神。

  摩雒的目光茫然,不再聚焦到长公主身上。而长公主的目光,从进车厢内起,就从未留给过摩雒——车厢中一对手牵手有实无名的伴侣,心思始终迥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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