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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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江天并没有想明白,更谈不上放下。

  他的心里,是一团乱麻。方才顾晁那样做,不过是抽了一端,慢慢理了一半,然后放下。

  可他只理了一半啊!

  还有半团乱麻没顺呢!

  这让顾江天无比难受,就觉得心里有无数根刺,扎得他想疯狂、想炸掉。

  他散了发髻,拼命的抓头,却越抓越崩溃。

  他有许许多多的纠结,每一个问题都想不明白。

  比方说,顾晁最后为什么要那样笑?父亲是演的吗?

  如果是演,父亲之前是不是也有演戏?

  那父亲和冯安安有什么区别,都喜欢扮演引诱,坑陷于他!

  是不是幻师都是这般的两面人,阴险毒辣?

  还有,更大胆点想想,无论是谁,跟他讲的故事都真真假假,太多的移花接木,李代桃僵。他已经分不清了,甚至冒出好几个疯狂的想法:顾晁是真的顾晁吗?还是谁戴了人皮面具?就算顾晁是真身,那他究竟是不是他的亲生父亲?

  顾江天脑子很乱,倒在床上,强。迫自己入睡。

  但睡不安稳,闭了眼,要半个多时辰,才浅浅入眠。却立刻做起噩梦来,梦里顾晁仍继续使用幻术,又冲他哈哈大笑。接着,冯安安也冒出来,拔下髻上金钗,变成宝剑,一剑霹来砍下了他的头颅。

  顾江天被惊醒了,发现薄汗全浸在被褥上。

  有人说日有所思,夜有所梦,如果梦到了什么,要早做防备。

  但也有人说,梦都是反的。

  啊——为什么正反都有人说,叫他分不清孰对孰错,连梦也令他纠结!

  顾江天心想,就算放下真假,只谈将来:他放过顾晁,是不是做错了?

  将来会不会为今日的心软而后悔?

  如果刚才他一剑结果了顾晁,是不是就真做到“捕尽天下幻师”了?

  他是不是错过了,唯一名垂青史的机会?

  顾江天发现这已经成为一道坎,在自己心中,迈不过去了。

  他索性从床。上坐起,鞋都没穿,赤脚走来地上。

  他拉开抽屉,打开柜子,到处乱翻,找来所有幻捕相关的书,翻例句,查过往史记,只想看看,前人是怎么处理的。

  能引正面例子记下来传下来,往往都大义凛然得不似凡人,顾江天却忘了这一点,只瞧见三四条类似例子,都是大义灭亲,而后,步步正途。

  顾江天后悔地垂下手臂,甚至想滴出泪来。

  他刚才放了顾晁,真的错了!他错过了唯一的机会!

  他瞧书上的记载,前辈们都不像他,做了正确的选择,而且感觉将来都比他好!

  顾江天纠结痛苦,无法释怀。

  甚至一度羡慕起他早夭的弟弟,那是顾晁的二儿子,活到十岁,染恶疾而亡。

  他羡慕弟弟,不用长大,这一辈子都是天真烂漫的年纪,不会懂得成人世界的总总愁苦、后悔、惊慌和患得患失。

  顾江天右手放在桌子左角,拉出袖里薄剑,从左往后,放在桌上。而后,取一块干净帕子,轻轻擦拭,直擦得寒光凛冽,亮过窗外星辰。

  他的眼睛,也变得像剑一样凛冽。

  顾江天收好剑,蹑手蹑脚,推窗跃入顾晁房内。

  顾晁正在酣睡,顾江天拔出长剑,高高举起,而后正朝顾晁左心室,缓缓垂直插。下。

  插。完,良久。

  屋内两个人的轻轻呼吸声,变成一个人。

  过了一会,顾江天忽然懊悔起来,扑在父亲的尸体上嚎嚎大哭。

  第79章

  顾江天弄不明白,为何不杀父亲,心中纠结,只怕后悔。可是杀了父亲,为何仍是纠结难解,只觉后悔?

  他想捶胸顿足,但从小的教养令他做不出粗鲁动作。于是趴在顾晁的尸体上一直哭。许多顾家的仆从听见了哭声,但晓得屋里的顾晁父子,太师又没有命令,不敢入内。

  有几个仆从大胆在门外询问,顾江天一律不理,仆从们不敢再问。

  很快,皇帝驾崩,大皇子继位,太师廷尉合谋杀了老皇帝,太师被通缉……种种消息,接连二三传进府中。

  顾家上下,都是晓得太师是同昔日的大皇子不合的,不由得人心惶惶。

  有些怕事,还有些趁乱得自由的,都逃走了。

  一眨眼,走得只剩下五十余名忠心的仆人。

  张介外出探了一圈,担心顾家父子,急急返回太师府,得知情况:深更半夜,太师和大公子都关在屋内,只闻哭声。

  张介不顾仆从劝阻,径直推开门,数名仆从试图透过门缝往内张望,却被张介以目光警示,低头不敢再窥。

  张介入内,反带紧门。

  此时顾江天的剑仍插在顾晁身上,张介远远瞧见,便晓得是怎么回事了。

  张介走上前去,轻得听不到一点声音。顾江天眼泪早就哭尽了,此时就是干抽搐和呜咽声,张介近前,顾江天也不抬头。

  张介拍了拍顾江天的肩膀,顾江天这才回过头来。

  张介抬手就连着给了他两个巴掌。

  这一打,顾江天反而觉着畅快了些,反倒抬起头,仰视起张介来。

  顾江天问道:“张大人,我做错了吗?”因着抽泣太多,顾江天说起话来,也是一抽一抽。

  张介振振铿锵:“你当然错了!大错特错!”他怕外人听到,传音入密顾江天,“身体发肤,父母精血,你却举剑弑父,大逆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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