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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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婵是怎么注意到那个少年的呢?应该是五岁那年,管家为国公府挑选护卫,买来一批男孩。她被阿娘抱在膝头,见那群男孩里,有个漂亮的男孩一言不发站在角落,周身挥之不去的冷淡气息。无意抬头,那双桃花眼烙在她的心里。

  因着性情稳重,武学天赋出色,他成了孙婵的侍卫。

  满树梅花下荡秋千,练完剑的少年满头大汗,抱着剑进院子,一刹那眼神接触。

  梦魇跑出房门,守夜的少年站在门外,抱着剑倚在墙边,闻声睁开双眼。

  出席宴会众星捧月,回头就看见了独立松竹下一袭青衣,意气风发的少年。

  美好的少女时代总有那个少年青竹般傲然直立的身影,那双美丽的眼睛,早就溶进她的回忆中,镌刻在心头。

  他叫,荀安……

  孙婵愣愣地与他对视,尽管知道他已经看不见自己,眼神却不舍地在他脸上逡巡。他们有近十年没见了吧,爹娘去世后,沈青松以侍卫不力为由,换了府里的侍卫。

  当时她躺在床上,似有所感起身,窗外他眼神幽幽,三分不舍三分悲凉,默默与她对视,嘴唇颤动。

  “你想说什么?”她听见自己问。

  “小姐……保重。”

  她点头,他落寞离去。

  从此她困于家宅,他山高路远,不知所终。

  他带着一身风霜肃杀之气归来,眉目不再冷淡,而是不怒而威。身板比少年时厚实了些,脸也晒黑了,不再是那个看起来抱剑也吃力的瘦弱少年。

  你还好吗,你去了哪里,为什么又回来?是为了我吗?她想开口问他。

  ……

  荀安满脸哀恸,一步一步走到棺材前,蹲下,伸手抚摸她的脸。

  “你是何人?”沈青松问。

  有人说:“这是立下赫赫战功的征西大将军,荀将军。”

  沈青松拱手,脸色怪异,“竟不知荀将军与我家夫人有旧。”

  “她是如何死的?”他开口,声线嘶哑。

  “缠绵病榻日子久了,宫廷御医,江湖游医都来看过,就是不见好,大夫说是国公夫妇过世那年伤心太过,伤了肺腑,好不了了,只能吊着性命。这样走了,对夫人而言,也是个解脱。”

  沈青松看着,脸色竟十分遗憾。

  荀安起身,抬眸之间杀伐之意蔓延,冷笑一声,拔了背后的剑指向沈青松颈向。

  “她走了,你就这样迫不及待,娶了新妇?”

  “下官不敢,下官,下官是为了为夫人冲喜才纳的妾。天地良心,下官对夫人并无半分不忠,否则天打五雷轰。”

  外头天气甚好,孙婵冷冷瞧着,没有半分要下雨的意思。沈青松这誓也发得心安理得。

  荀安用力闭了闭眼,下一瞬,把剑刺入沈青松的身体。

  “天道不仁,不如让在下替天行道。”

  在行烟的尖叫声中,拔出血淋淋的剑,刺进她的身体。

  两人倒在血泊中,荀安收了剑,把棺材里的人抱出来,搂在怀里,使了轻功踏出门去,留下惊诧的众人。

  孙婵追了出去,见荀安一路来到悬崖边上。

  “义父且慢!”一个半大少年追来,叫喊得撕心裂肺。

  “义父何不想想并肩作战的三十万弟兄,想想刚到手的大将军之位。”

  荀安声音嘶哑:“没了她,我对这人间再无留恋。我此生所憾,是少年是怯弱不前,是无力护她,让她遭奸人所害。”决绝道:“我言至于此,你回去吧,众位兄弟,若要归家,便许归家,若要留下,请你尽力照顾。”

  转身面对悬崖,低头吻了她的嘴唇,无比虔诚,通红的眼里溢出一滴泪。

  然后,抱着她从悬崖边一跃而下。

  决绝的背影,猎猎风动的玄色衣袍,让孙婵心如刀割。

  荀安,若你早告诉我,你对我也有爱慕之意,哪怕只有一个眼神,我一定会放下所有贤良淑德的教条,义无反顾地执你之手。

  若有来生……我再不会错过你……

  ……

  “夫人,我看这个石御史家的公子是不错的,长相,不说一表人才,也算五官端正,关键是家中独子,上头又没有婆婆,小姐嫁过去以后,不需晨昏定省,也免了侍奉公婆,关键是,这石大人还是皇上跟前的红人……”

  聒噪又尖细的声音中,孙婵睁眼,鹅黄幔帐似曾相识,是她娘从前最喜欢的。

  晃了晃脑袋,她用手肘撑起身体。

  惊讶于身体的轻盈,她捏着莹白丰润的手,走到铜镜前。

  镜中人有乌黑如锻的发丝,水灵灵的杏核眼,圆润的脸颊因为饱睡泛起胭脂色。

  分明是她少女时的模样。

  她心中狂喜,缓缓蹲在地上,按着脸庞泪流满面。

  感谢上苍,给她重来一次的机会,她绝不会把国公府拱手让与沈青松,不会再让爹娘离奇死去,不会再错过……那个冷冰冰的少年侍卫。

  “小姐,你怎么哭了?”

  熟悉的声音,来人扶起她,是青葱年少的绛芷。

  孙婵投入她的怀抱,哭得更起劲了,上气不接下气,抽噎着,反反复复道:“绛芷,对不起……对不起……”

  “小姐胡说什么呢?是不是做了噩梦,奴婢替你倒碗茶可好?”

  绛芷满脸担忧,孙婵用帕子擦了泪水,“没事,是做了个噩梦,一个长达十几年的噩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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