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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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九琊便保留了一个不至于冒犯的距离:“在谈事情?”

  “没谈什么,叙旧。”陈微尘见他过来,眼里泛上一丝笑意,毫不留恋地抛下老瘸子走到他身边。

  老瘸子眼不见为净地摆了摆手:“快走,快走,别再来烦我。”

  陈微尘便对叶九琊道:“他说阿回被迟前辈藏在湖下,但是迟前辈并不搭理我。”

  叶九琊淡淡道:“我去问前辈。”

  陈微尘得到靠山,愉快地跟了过去。

  迟钧天脸色没有改变半分:“你要,带走就是。”

  她袍袖一挥,湖面掀起惊涛骇浪,起落间露出几条铁索,一处石室,右手再作势一抓,就见一道人影被弄了上来,往这边落。

  叶九琊御气上跃,身影飘飘缈缈,把人接住,落回地上。

  明眼人都能看出温回现在昏迷不醒,状况十分糟糕。

  “休养几日自然醒来。”迟钧天不咸不淡回了一句。

  陈微尘看着她,脸色无论如何称不上好。

  这样轻易把人交还,反倒可疑。

  然而自己又没有什么办法,憋屈得很,只好先把脸色苍白,浑身冰凉的温回放上马车。

  “前辈这是何意?”叶九琊蹙眉道。

  迟钧天似乎是笑了一下,转身拂袖离去,冷冷道:“我毕生行事,何须向人解释。”

  陈微尘咽下这口气,息事宁人地拉了拉叶九琊,不知道该是为眼下扑朔迷离的情况烦恼,还是该为这人终于帮自己说了一句话高兴。

  而刑秋望着迟钧天背影,眼睛发亮:“猖狂,猖狂啊……方才那话,纵然是本国师都说不出来。”

  叶九琊看了看陈微尘:“回城?”

  “只好回城。”陈公子到底还是郁闷,整个人都有些恹恹。

  “陈兄,叶兄,如无大事——我想去给谢大人上个坟。”刑秋收回看迟钧天的目光,叹了口气道,“虽说他原本就怀了要死的心,但我也算是个帮凶。那天回去以后想了想,十分过意不去,我曾答应过和尚要做善事的。”

  ——谢大人当日匆匆下葬,离这里不远,顺路便能过去,刑秋这一举动合情合理,没有可拒绝的地方。

  他们便从山路过去了。

  路上,陈微尘问叶九琊:“你有没有想过为求长生和求进境逆天?”

  叶九琊:“并未。”

  “我想也是,你们剑阁从来都是尊天道。”陈微尘神色轻松了些,声音也软了下来,道:“依我看……迟前辈行为古怪,不知在筹划什么。等复活焱君,你了结执念,就不要管他,回流雪山练自己的剑,不要趟这逆天的浑水。”

  他与叶九琊对视着,忽然错觉这人看起来温和了些,鬼使神差又轻轻补一句:“乖。”

  叶九琊想来也是平生头一遭听见这样宠溺又无奈语气的一声“乖”,神色略有些不自然,移开眼,淡淡应了一声。

  谢琅感觉这两人气氛诡异极了,不由得往旁边缩了缩。

  而陈微尘余光看见陆红颜正看着自己——这孤僻乖张的姑娘不知起了什么疑心,最近总是暗中观察他。

  只好底气不足地咳了一声:“你也是。”

  姑娘含糊地“嗯”了一声——倒是没有像前些日子那样,总与他作对。

  转过一个弯,便到了谢大人埋骨之地。

  让他们意外的是,新坟前,零落纸钱间还站了位熟人。

  ——是书生庄白函。

  第44章 穷途

  庄白函一身素衣, 旁边放了书箧,低头沉默站着。

  刑秋从马车上拿了壶酒,浇在坟头上, 说了一句:“谢大人,走好。”

  庄白函抬眼看了看国师, 并未说什么。

  ——他大概不想说什么,眼中的沉郁好似将这个人与周遭隔开。

  陈微尘走近到他身边, 书生才开口:“见他在阶前, 才认出来,是我在书院时的先生。”

  人世间因缘际会,兜转拥合,莫过于此。

  庄白函闭上眼,深吸一口气,是在极力压抑悲伤的模样:“当年战火中四下离散, 书院中人皆杳无音讯。恩师……恩师以前常教我们,读书人当入仕林, 佐君王,以天下黎民为己任。一路上,我看见除了几座大城,余下皆民生凋敝, 心中还想, 正是我等书生大有可为之世。又想着,我们书院桃李满天下,到了国都, 总能看见几个旧日友人……”

  余下的话未出口,可听者都能想出。

  ——怎料初至国都,桃花宴诸般荒唐事后,便见恩师死谏,血溅长阶,皇帝昏庸,闭目塞听。

  他怎能不郁郁,怎能不心寒。

  那春光愈好,繁华愈盛,愈能看到秋风肃杀,前路凋零。

  这样情景下,陈微尘也说不出什么安慰的话来,只好轻轻拍了拍他肩膀。

  庄白函眼眶隐隐泛红,良久,打开书箧,将那一本本泛黄的书册在坟前烧焚。

  “书上说,天下有道则现,无道则隐,说危邦不入,乱邦不居。可先生您又说,我等生逢乱世,当心怀苍生,力挽狂澜。每当学生问起这个,您总是不答。”火焰熊熊燃烧,听得书生一字一句道,“可天地之大,竟无我等容身之地,无黎民安居之处。今日我将这些仁义道德给您烧去,先生——来日入梦,您再教导一次学生,圣贤学问,有何用处,学生,学生要怎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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