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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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哪儿不舒服么?胃疼?”

  她莫名觉得他看起来像在忍痛,笑得还有点悲伤。

  尤叙摇了摇头,手端正地撑在腿上。

  何犀放下筷子,擦了擦嘴边的油,故作严肃:“怎么回事儿?你和杨栢没谈拢?她报警了?你出卖我了?警察是不是在门外呢?我现在跳窗还来得及吗?”

  她抛了梗,他却没笑,眉梢忧伤。

  “怎么啦?有什么噩耗要宣布吗?制片人卷钱跑了?”

  他语调平静:“何犀,你上回问,我课桌里的口香糖是什么,当时我不知道该怎么说,因为我从来没跟人说过。”

  她怔怔地盯着他,噤口不语。

  “我爸妈的婚姻,在我看来是一出悲剧,我长久地笼罩在这种色彩之下,所以独立之后就压根没打算和别人一起生活。但凡有人对我表露出这方面感情,我一定会立刻拒绝,免得因为不够干脆而害人害己。”

  “在尼泊尔那天,你被救出来的时候满头是血,我当时还想,一女孩遇到这种事,估计要留下心理阴影,没想到你本人特淡定,跟个没事人一样。然而晚上你就发烧了,占了我的床铺,还抓着我的手,烫得像个炭炉。那个温度,我过了很久还能感觉到,大概是幻觉。”

  “之后我就觉得自己不对劲,还鬼使神差地把你录进素材里。后来你对我的兴趣表现得太明显,我本能性地想结束这种不对劲的状态回到正轨,但最后连正轨在哪儿都找不着了。”

  何犀忍不住鼓起了掌:“你现在理清思绪了吗?不清楚的话,我告诉你,这种状态有个学名,叫一见钟情。我就说嘛,那一条短片给我分的时长未免也太多了点。”

  尤叙点头道:“明白。我心里有你,这是件很确定的事儿。”

  头一回听他说这样的话,何犀心都停跳了一拍,缓缓道:“你这突然表白,我还真有点儿不适应。”

  他也不太好意思,低下了头,耳根红透。

  何犀粲然:“行,你的肺腑之言,我收到了。”

  她又拿起筷子,愉悦地往嘴里塞了一个虾饺。

  见她重新开始吃东西,尤叙暂且搁置了后面的话。

  一直等到她吃完。

  “雨这么大,下午还能拍吗?”

  “拍不了。”

  她伸了个懒腰,感叹道:“这就有种费尽心思装病不去上学,结果发现全校都放假的悲哀。”

  尤叙看着她脸上挂彩还笑眯眯的样子,心尖一阵酸涩。

  他犹豫着说:“你好像忘事很快,不怕灾厄,可面上装得再开心,身体还是会诚实反应。唯两次见你崩溃,上一回是高中的事,这一回就只是打架打输?”

  她脸上的笑僵了一瞬,又立刻恢复了神情。

  “对啊,既然如今逆风翻盘,大仇得报,我也可以退隐江湖了。她要了多少钱?你该不会没有还价吧?”

  他没回答这个问题,脸紧绷着,一言不发地望向窗外。

  屋内滚过一阵静默。

  尤叙再望向她时,眼圈是红的。

  对上视线,何犀愣了神,突然也觉得很难过。

  “我们和好吧何犀,以后遇到什么事儿,我都陪你一起扛,成吗?”

  何犀垂下眼帘,盯着桌上的一滴水,问:“杨栢跟你说什么了?”

  尤叙低哑着嗓子说:“我们有过一个孩子,是吗?”

  耳鸣声渐强,她在桌子底下紧攥着手指,眼前发黑。

  “都过去了。”

  “为什么不跟我说?”

  “我也是到了最后才知道。”何犀撇开头,窗玻璃上雨水成瀑。

  “所以你就直接当这事儿没发生过?”

  “那不然呢?告诉你了又怎么样?”

  “我一定不会走。”

  “我不想那样,”她眼中明亮,“举着摄影机跋山涉水、穿着帆布鞋上台领奖,自由自在、一往无前,才是你该有的样子。什么责任、奉献、市井、琐碎,都不该束缚你,也不会束缚我。”

  “你的事对我来说不是束缚。”

  “风风和袁导都牺牲了很多,结果到最后互相都觉得拖累了对方,虽然这样的奉献很感人,但我觉得没什么意思。如果时间倒流,即便我事先知道自己怀孕,也一样不会告诉你,也不一定会生下来。你看,现在我们不都过得很好吗?”

  何犀一字一句地说着,上挑的眼睛微眯,淡然地冲他笑。

  尤叙抹了抹眼角,起身拉开阳台门,迎着风点了支烟。

  “何犀,想到你自己躺在医院里,我悔不当初。”

  目远处青山绵亘,绿野间云雾弥漫。

  她听见尤叙的声音掺杂在飒飒的雨声里,苦涩,沉重,破碎,就像在风雨里洗濯积浊。

  何犀轻叹一口气,拭去睫毛上的潮意,走到他面前,隔着拉开的那四分之一道阳台门的距离。

  “给我抽一口。”

  尤叙本想拒绝,又想起了赖枫微烟嘴上的口红印,于是松手随她拿了过去。

  何犀接过烟,落入唇间,吐息间,双眼仍灼灼凝视着他,脸上的伤都像特意添的点缀。

  她捕捉到尤叙动摇的目光,情态意味更甚。

  尤叙转身拿起茶几上的烟缸,凑到她手边。

  她微微仰头吐出烟雾,眼波流转间,火光熄灭。

  风吹进来,烟雾消散,何犀趁着他去放下烟灰缸,悄然向他走过去,手顺带拉过了薄纱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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