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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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干的?”我想起那些血迹,心头又是一震,“谁打你了?”

  “……”严行摇摇头。

  我愣了愣,问:“不能告诉我?”

  严行一动不动,眼睛里的笑意也倏然散去,大概半分钟之后,他说:“我舅舅。”

  他舅舅。

  一时间我竟然不敢相信——那个对辅导员毕恭毕敬笑脸相迎的中年男人,竟然把严行打成这样?!他凭什么这么打严行?!

  “我也……犯浑,”严行嘶哑道,“你不用担心。”

  “你犯什么浑他也不能这么打你啊!”我看向严行的腿,在雪白的被子之下,他的小腿被缠满纱布。我没看到他腿上的伤口是什么样的,但流了那么一滩血,缠了那么多纱布,该有多疼呢。

  “没事……真没事,”严行咳了两声,“我想喝水。”

  我这才想起来还没给他喝水,连忙接了小半杯温水,扶着严行半坐起来,然后把纸杯凑到他嘴边。

  严行仰起头,我也抬起纸杯,让水慢慢地流进他嘴里。

  我不受控制地想起那天——也是这样,他就着我的手去咬糖葫芦上那颗山楂,冬天晴日的阳光落了他满头满身,连他垂着的睫毛都被染上淡淡的金色。

  而现在,严行苍白的脸像是蝴蝶的翅膀,一触即碎。连他像小猫长成大猫一样终于微微鼓起来的腮帮子,也在这短短几天内,又消瘦下去了。

  喂完水,严行又闭上了眼。他闭着眼说:“张一回,你今晚在这儿陪我吗?”

  “嗯,”我为他塞了塞被子,“大夫说你输完这瓶就没了,但是要观察一晚上。”

  “哦……麻烦你了。”

  “……没事。”

  我想起我还没为上次的不辞而别作解释,可眼下这情况令我实在无心思考该怎么解释,我心里的不解和惶恐简直要翻出来了——严行他舅舅为什么打他?怎么能打得这么狠?这是第一次吗?

  可严行似乎不想说。

  我看着严行扎了针的手背,他的手真瘦,上面有青筋显而易见地鼓起来。刚开学的时候,有一天晚上我本来是要回家的,家里没人,我便回了学校,对,就是那天晚上我撞上严行醉醺醺地回寝室,他身上有一连串吻痕。

  而现在他身上有一连串的伤痕。

  这个人就不能安安分分的吗?!

  直到现在我才反应过来,从把他背来校医院到他醒来的这段时间里,我有多害怕。我连手都是哆嗦的。医生在换药室里为他包扎伤口的时候,我甚至想到,严行不会……死了吧。

  不行,不行。我还欠他一顿红烧肉,还没向他好好解释那天为什么不辞而别,还没好好哄一下他——对不起, 我是混蛋,我不是故意冷落你,我就是太怂了,我不知道怎么面对你。

  没一会儿,严行的呼吸声变得悠长而均匀,他睡着了。

  我屏住呼吸,缓缓伸出手。

  我的手覆上了严行输液的那只手,果然,因为输液的原因,他的手是冰凉的。我不敢用力握他,怕碰到针头跑了针,我只好轻轻轻轻地用手心贴着他的手背,那感觉像捧着一只气泡。

  严行,这个人就像一只气泡,晶莹剔透好漂亮,可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就飞走了,或者,就碎掉了。

  九点过,严行的液体快输完了。我去护士站叫护士来为他拔针,还没走到护士站,先听到一个中气十足的女声:

  “你们是没见呀,哎,密密麻麻全是伤!崔大夫当时就跟我说,这是鞭子抽的!”

  另一个较娇软的女声说:“啊?怎么会是鞭子抽的?这孩子被爸妈打了?都这么大了,还打啊……”

  “我看不是,”先前的女声说,“他病历本上有户籍嘛,陕西的。爸妈从陕西跑过来打孩子?我看不像……而且他是他室友送过来的,真行,不只是鞭子抽呢,那俩膝盖都是肿的,一看就是跪了很久。哎……现在的孩子。”

  几秒后,护士站爆发出一阵低低的笑。

  又一个女声笑着说:“你们能不能关爱一下青少年哎,净想那些……多好看的弟弟。”

  中气十足的女声:“不是我们瞎想!你们……不要说出去啊,其实那孩子,那儿也……”她的声音太低了,听不见说了什么。

  我只觉得头皮发麻。

  鞭子抽的。跪了很久。

  严行到底经历了什么。

  我攥了攥拳头,走到护士站:“31床要拔针。”

  那几个年轻护士彼此看看对方,目光暧昧。随即,一个护士走出护士站:“走吧。”

  她给严行拔了针,叮嘱我:“每两个小时给他测一**温啊。”

  “嗯,好……谢谢您。”

  护士把输液的针管绕了几圈攥在手里,状似无意地问:“你是他室友啊?”

  我点头:“嗯。”

  “你怎么不早点把他送来呢?”护士说,“持续高烧要出大事的。”

  “我……回寝室拿东西,才发现他在发烧。”

  “噢,”护士点点头,“那你好好照顾你同学,也是辛苦了,哦对了,明天大夫来了记得找他给你同学开药。”

  “嗯,我知道了。”

  护士冲我笑了一下,转身走了。

  拔了针,我总算可以放心地把严行的手攥在手里。严行还在睡,病房里只有我们俩,这一刻我给自己找足了理由:严行的手太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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