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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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宁淑一听见“接骨”二字,就眼前一黑,膝头一软,险些要晕过去。旁边人赶紧将她扶住,让她坐在诊室外头的长椅上。

  阮家的仆人赶紧对小凡说:“傻丫头,你也不看看,是二太太过来了,谁还想要害三小姐不成么?”

  小凡迟疑片刻,却又鼓足勇气,大声说:“要是没人想害三小姐,三小姐眼下会这样?会躺在医院里让人接骨?”

  站在宁淑一旁的高升荣不免汗流浃背。此刻宁淑却终于冷静下来,沉声道:“好了,小凡,医院里应当肃静,你在这里大声嚷嚷,反而容易打扰里面的大夫。”

  她想了想,转身对高升荣说:“事已至此,大家全都聚在这里着急也没有用。高师傅,我今晚会留在这里陪着阿俏,家里的生意,要偏劳你了。”说着她扶着椅背起身,柔和地冲高升荣躬了躬身,“我在这里事先谢过,恐怕以后,也要偏劳高师傅好一阵。”

  眼下阿俏受伤,阮家的生意,就还得靠高升荣撑着。

  高升荣满脸愧色,哪里敢受宁淑这一礼,赶紧偏过身子让开。“二太太,这……这实在是不敢当。有什么我们可以做的,您请尽管吩咐。”

  得了阮家的当家主母允诺,他高升荣大约可以顺理成章地留在阮家,高升荣此前的心愿可算达成。然而这位高师傅此刻,心内如排山倒海一般,始终有什么东西在心底深处狠狠地绞着,让他一点儿也不舒服。

  正在这时,诊室的门开了,主治大夫出来,招呼一声:“谁是患者亲属?”

  宁淑便顾不上高升荣了,赶紧转身应了,随着大夫来到诊室门口,稍许吸了口气,稳定一下情绪,尽量让自己面上少些戚色,这才带着小凡,随大夫一起走进诊室,去探视阿俏。

  宁淑从听到消息至此,一滴眼泪都没掉过,可是一进诊室,见到阿俏那只打上了石膏的右臂,便再也忍不住,珠泪纷纷,扑簌扑簌地掉了下来。

  晚间宁淑打电话叫了阮家的车子,将阿俏从医院里接回家。

  此时的阿俏,右小臂上打着厚厚的石膏,用布条系着挂在颈间。她脸色肃穆,倒也不见多少痛苦之色。宁淑与小凡一左一右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迈进阮家大院的院门。

  阿俏的父亲阮茂学见状赶了出来,讪讪地招呼一声,问:“阿俏怎么样了?”

  宁淑与阿俏都没有答话,小凡见状,斟酌着说:“回二老爷的话,从医院里出来的时候医生开了止痛药,要赶紧服侍三小姐服药之后卧床静养。”

  阮茂学看着阿俏这副样子,心里也颇为沉重,赶紧挥挥手,让她们母女主仆三人一起去了。

  宁淑在阿俏那里,直到照看着阿俏安稳睡着,才嘱咐了小凡好生照顾,自己缓缓从小楼上下来,往花厅那里过去。

  这时候夜已深沉,阮家“与归堂”的生意早已结束,家里的仆佣们也已收拾停当,可是没有宁淑这个当家的二太太说话,他们谁也不敢走。

  阮茂学与常小玉也都留在花厅里。常小玉坐着无聊至极,打了个长长的呵欠,伸出一只白白嫩嫩的小胖手掩在口上。阮茂学却在花厅里来回踱步,透着几分焦躁。

  花厅里当初被砸的狼藉的花盆与花架子早已撤了去,如今立在阿俏受伤的地方的,依旧是一架完好的花梨木花架,上面金边吊兰开得旺盛。这座花厅里,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

  宁淑拎着盛着现洋与支票簿的手包踏进花厅的时候,眼前就是这样一副情形。

  “宁淑,”阮茂学一见妻子,赶紧迎上去开口,“阿俏怎么样了?她的手……以后这还能下厨么?”

  宁淑冷冷地瞥她一眼,淡淡地道:“咱们亲生的闺女,纵使比不得清瑶那样金尊玉贵的,你这个当爹的,却也不至于只想着让她下厨吧!”

  阮茂学一张口就出了岔子,只能讪讪地住了口,却不知宁淑心里也正悔得难受,悔她其实从未给过阿俏足够的关爱:曾几何时,她宁淑也说过差不多类似的话。可现在细想来,难道阿俏存在的意义,就只是个帮家里打理生意,日夜操劳,忙碌厨师的厨娘闺女么?

  宁淑一想到这里,就觉心口似有细小的针眼,这么两三年来其实并未痊愈,反反复复一扎一扎地痛着。

  “今天的事,到底是怎么回事?”宁淑提高声音,盯着坐在花厅里的常小玉。

  常小玉见到宁淑进来,早已吓得困意全无。她在宁淑这个正房的逼视之下,忙不迭地站了起来,缩在一旁,伸手拈着衣角,小声小声地开口:“好教二太太得知,三小姐当时是在花厅里,与……与我,有几句口角……”

  阮茂学事先问过常小玉,大致知道事情的经过,听见宁淑逼问常小玉,当即开口:“宁淑,这只是一场意外……”

  宁淑倏地转过头,那眼刀子就嗖嗖嗖地冲阮茂学扎过去,吓得阮茂学立即住口,伸手捂住胸口,仿佛真被眼刀扎中了似的。

  “……后来,后来三小姐嫌我不该吃那么一点儿子做席面的材料,上来推我,我被她推得站都站不稳,身子往后一晃,就去拉三小姐的胳膊,”常小玉说起来口沫横飞,言语里似乎能重现当时的情形,“可是三小姐那时候自己也没站稳,被我一拉,她就自己摔出去了。”

  “摔出去的时候三小姐张着手臂,顺势就推倒了花厅里原来那句花架子。我就听到花盆碎了的声音,然后,然后……就听见三小姐的哭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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