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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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世间的柴米油盐会把他逼疯的,到时候他便会明白自己当时做的选择是有多么轻率愚蠢,他定会后悔的。

  沈长楼这般想着,口上便也是这般说了出来,似乎笃定着这一切,连神情也是平静至极。

  季舟唇角的笑意一点点淡去,神情似乎是错愕又似乎是受伤,眼眶似乎微微有点红,只是紧紧抓住了沈长楼的衣袖,恶狠狠地用唇抵着他的喉。

  似乎要用利齿撕裂来他的脖颈,尝尝眼前这个薄幸人静脉中血的冷暖。

  但季舟终究舍不得这么做,只是犬齿示威般摩挲着沈长楼的喉结,然后吻他的下颚,低声说:“师父,你太自私了。”

  他如同孤独的小兽一般呜咽着呐呐出声:“你都未曾试过,你怎么知道?”

  他呢喃,“你瞧啊,师父……我为你着了新衣,我也会为你寻来医治身体的灵丹妙药,只要你想,这世上就没有人可以阻拦我们。 ”

  他哽咽,“我们会好好的,会长长久久,你会活到百岁……不,百岁怎么够呢?要活到千岁万岁。”

  他话语尽是孩子气般的胡闹,他呢喃着反复证明,满口语无伦次,连带着双眼都泛红,可怜巴巴地乞求这什么。

  他神情似乎笃定又似乎绝望,如同疯了魔一般紧紧搂住沈长楼,似要将沈长楼融入自己骨血当中。

  他说:“师父,你爱我。”

  “你得爱我。”

  彼时年轻的武林盟主也是这样直勾勾地盯着檐下的道长,将唇紧绷。

  “我定是见过你的。”

  卷边弯刀压着锈迹斑斑,血气四泄,紧贴蓝衣道长的颈侧时撕裂皮肉,斜淌出猩红,舔舐干净血液的温度。

  光影被切割得支离破碎,将依偎的影子拉扯得静默单薄,鹤翎剑淌着不知何人的血,斑驳血渍也溅落在沈长楼苍白的鬓角眉梢。

  他分明是杀了许多人的,也杀得疯魔,道袍膩着一身的血,唇角却促狭上翘,然后偏头用唇角抚过年轻盟主眉梢。

  逗弄一般开口。

  “盟主,你尝到血的气味了吗?”

  “……嘘。”

  血的气味污脏了眼前人。

  弯刀的剑锋挪开沈长楼消瘦的脖颈,贴着他的腰际划开他的层层衣物,青年人握剑的手很稳,似乎在兴致盎然地剥开一件礼物一般漫不经心。

  冰冷的刀刃刺穿了沈长楼的腹部,殷红浸湿他被血染红的蓝衫子,分不清是他的血还是别人的血。

  雨水吻着沈长楼的脸颊淌下。

  青年人吻落在他轻闭的双眼,神情如同对待情人一般温柔。

  然后慢斯条理地笑了。

  话语森然。

  “我盯着你呢,道长。”

  “你活一次,我杀你一次。”

  “你活百次,我杀你百次。”

  “别想逃。”

  ……

  太久了,真情假意他已经分不清了。

  沈长楼将一些极久远的情感脑海中翻出来不断揣摩,咀嚼着临摹着,拙劣地模仿出深情的模样,想要学习着回应他一个笑容。

  但还是太容易看破了,即使刻意伪装了柔情,却只会让人一眼看透后失望透顶。

  季舟不忍心拆穿,也不愿意说破,望着他这副模样已然噤了声,只是死死地搂着他。

  季舟说:“别走。”

  沈长楼低声道:“我不走 。”

  季舟听见他的应允,苍白的面色才渐渐恢复了些许血色。

  沈长楼继续说,“但我不会原谅。”

  他睁开双眼,平静地看着季舟,看着那人错愕的双眼。

  沈长楼微微顿了顿,似乎欲言又止,漆黑的双眼里面投射出季舟的身影。

  季舟他又瘦了,站在风中显得憔悴极了。

  沈长楼迎风站着,心思不定,想起去年冬日亲手折断的白萼梅,念起捅入腹部的长剑,痛苦在皮肉间炸裂,思绪错乱。

  沈长楼不明白,既然在一起就只有互相折磨,为什么还要勉强对方呢?

  他不懂这些,或许是天意弄人,让他连曾经能够感知到的喜慕憧憬这些幽微的情绪,到了现在也已经断七情绝六欲,只觉得索然无味。

  甚至多余极了。

  “我都明白。”

  “你自一开始来我身边目的就是不单纯的,便是遵从武林盟的命令来清理名册的,天下第一确实惹人羡艳,但是谁也摸不透我是否有反心。”

  “所以你想要除掉我,就连你每一次出门下山,也不过是为了消减掉我的势力,解决掉我的人脉,借机加固武林盟的威信。”

  季舟身子一个颤栗,寒意如潮水般浸染了全身,冷得连他双唇都颤抖起来,只是睁大双眼,死死盯着沈长楼不断开合的唇,似乎要竭力让声音停下。

  他声音嘶哑,“不,不是……”

  “不过这一切我都不在意。”沈长楼突然打断了他,决定说得更透彻些,“自一开始我便明白你抱着什么心思,也明白你的野心与谋划,不是看不透,只是不欲说。”

  “你手段不足,却是比任何人都要心思缜密。”沈长楼道,“所以你十几年来偷梁换柱,就连季子澜都没有发现半分。”

  季舟瞳孔一缩,竟然有惊恐一瞬闪过。

  他不明白沈长楼是怎么发现自己深藏多年的秘密的。

  犬牙深陷下唇,伤口处渗出的铁锈气溢满唇齿之间,温热吐息混淆在血气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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