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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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年我也攒下几千两银子,找个没人认识你我的地方,几间屋舍,几亩田地,再养上几个孩子,咱们守着家安安稳稳地过日子,不比你刀口舐血强?”

  “我不勉强你,你尽可杀了我向朱缇表忠心,死在你手里,我认……”

  他怎么舍得杀了她?

  江安郡王的印鉴是他伪造的,事后拿给了青鸢,那封信具体写的什么他并不知道,但青鸢十分肯定秦桑会来。

  她说,“她一来你就下手,得手后速速离开,千万不要耽搁。江安郡王那里也有人送信,你千万别和他碰上!”

  杀了督主的女儿,嫁祸给朱怀瑾,然后寻个机会和青鸢逃离这潭浑水,找个青山绿水之处逍遥快乐去!

  有房有地,有真心的妻,可爱的孩子,热乎乎的家,他也是有家的人了。

  四周无人,秦桑身边只有普通的车夫和丫鬟,正是下手的好机会。

  吴其仁深深吐了口气,黑布蒙面,眼神不再犹豫,已是握紧刀柄。

  碧森森的树影急剧晃动着,吴其仁自树上飞速掠下,直直冲着秦桑而去。

  铿!一柄绣春刀格住他的刀锋。

  斗笠飘然落下,吴其仁差点惊叫出声:眼前的车夫竟然是崔应节!

  然已没工夫诧异了,他一声不吭,只全力劈砍,刀刀冲着崔应节的要害招呼。

  天已经阴得很重,闷雷轰隆隆地响起,便听松涛一样的雨声由南向北渐近,混着微啸的风声、树叶的摇动声,搅得人心惶惶然。

  雷声间隙,隐隐间传来急促的马蹄声。

  避到车旁的秦桑回身望了望,晦暗的光线下,道路远处出现朦朦胧胧一个人影,速度很快,辨不出是谁。

  月桂腿哆嗦得都快站不住了,还是倔强地挡在小姐前头。

  秦桑安抚道:“不用怕,锦衣卫中崔应节的身手仅次于大哥,来人只有一个,崔应节能应付。”

  月桂白着脸道:“小姐说得对!”

  像是验证她所言似的,话音甫落,只听“咣当”一声,来人手中的刀飞了出去,捂着滴血的右肩膀半跪在崔应节面前,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刀尖闪着幽幽寒芒,轻轻挑开吴其仁脸上的黑布。

  “果真是你!”崔应节发出一声似有似无的叹息,“老吴,督主待你不薄,你居然想杀他女儿?一个下贱的窑姐儿就让你丢了魂儿,没见过你这么糊涂的!”

  吴其仁瞳孔猛然一缩,越发着急,却是苦笑道:“真是色字头上一把刀,如今后悔也没用了。诏狱那地方……兄弟,看在往日情分上,给哥哥个痛快吧。”

  到底是曾一同出生入死的兄弟,崔应节将刀尖移开寸许,叹道:“我做不了主,万幸没酿成大祸,饶不饶你,且看督主和秦妹子的意思吧。”

  吴其仁愁容惨淡,“我和你们不同,你们都有家人,就连朱闵青都有个奶嬷嬷,可我呢?我连自己是谁都不知道!唉,我唯一的心愿……”

  他缓缓说着,左胳膊无力地垂了下来,掠过靴筒时掌心一翻,赫然一把匕首在手,倏地向崔应节袭去。

  崔应节忙向后跃开,然吴其仁只是虚晃一招,随即脚尖点地,急速冲向秦桑。

  噗!

  吴其仁低头看看露出胸前的一截刀尖,满脸的不可置信。

  朱闵青毫无温度的声音自身后响起,“找死。”

  他为什么会在这里?此时他应在宫中当值才对,还有崔应节,难道他们一早就知道了?

  那青鸢,会如何?

  吴其仁张张嘴,发出一声含混不清的低吼,轰然倒地。

  崔应节默默移开了目光。

  朱闵青冷眼瞥过,吩咐道:“带上尸首,回署衙!”

  崔应节看着他,眼中不由掠过一瞥极其复杂的情绪,若说他刚才看吴其仁是痛心,现在看朱闵青则是十万分的不忍心了。

  然朱闵青没注意到这位眼中的几许怜悯,他反反复复打量着秦桑,语气不自觉带着叱责,“真是胡来,觉得书信有问题就该等我回来再做打算,若有个万一后悔也来不及。”

  秦桑垂下眼眸,默然了会儿,轻声说:“上车吧,咱们回家慢慢说。”

  车轮骨碌碌地转着,马车逐渐消失在暗沉沉的暮色中。

  一道明闪划破暗沉沉的天际,雨点子没头没脑地打下来,顷刻就将地上的血水冲了个干净,痕迹全无,丁点儿的东西也没留下。

  距离西城门不远的青石桥上,青鸢凭栏撑着油纸伞,出神地望向巷子口。

  寂静的雨巷,一阵纷乱的呼呵声突兀响起。

  “快!别让她跑喽!”

  “督主吩咐要活的!”

  兵戈声声,脚步霍霍。

  没有等来她想见的人,青鸢笑了下,仰头把白瓷小瓶的毒药一口吞下。

  她将他的长命锁牢牢套在手腕上,纵身跳下石桥。

  身体急坠之时,竟有种解脱般的轻松。

  青鸢嘴角啜着浅浅的笑,如此,也好……

  油纸伞漂浮在暗黢黢的水面上,几经沉浮,慢慢没入水底。

  惊风不定,雨声刷刷,秦桑院子里的玉兰花碎屑如粉,落了一地。

  烛台红泪堆得老高,煌煌闪烁的烛影中,朱闵青的脸色几乎像窗户纸一样白。

  “林嬷嬷身上的香气和那个青鸢相似,我觉得不对才留心查了她。”秦桑的声音无悲无喜,“今天收到江安郡王的书信,我一看就知道她要动手了——朱缇犯下欺君大罪,若要解困,单独赴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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