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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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聂维芙突然睁开眼,喘着气从似真的梦境里脱身,昏黄灯光映入眼帘,她不停地眨着含泪的眼眶,最后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余光扫见不远处站在门口的人,“呃……”

  沈礼穿着一身浅灰色家居服,左手端着一杯咖啡,神情复杂地站在门口看她。

  她看向墙上挂钟,时针悄无声息转过一点,走针滴滴答答不经意转着圈,她突然闻到一股淡淡的咖啡香味。

  “大半夜你还喝咖啡?”她嗅了嗅,奇怪地问。

  从昨天晚上下车前,沈礼的情绪就又些不太对头,一回来扎进书房忙工作,一直忙到现在,竟然还打算喝咖啡解困。

  “你不打算睡觉了?还是你又看我不爽了?”

  卧室只点着一盏床边落地灯,光影交错映在一面白墙上,墙上的那道修长影子在慢慢移动,伴随着墙上的挂钟走动的声音,影子走到床边。

  沈礼:“你做噩梦了。”

  陈述句,不带任何疑问语气,他像是知道她梦见了什么。

  聂维芙像是刚反应过来,连忙擦掉眼角的碎珠,低低地应声。

  事情是真实发生过,她被小朋友推搡到边缘处,然后一个不小心滑落在斜坡,是沈礼率先发现她,并喊来管理老师。

  只是没有梦境中最后的那一幕,一定是下车前他突然提到了沈乐。

  “我梦见我们春游那次,我差点儿掉下山崖,你拉住了我。”她微微一顿,抬眸看向他,“但是小乐掉下去了。”

  她自嘲地笑了笑,“我最近可能有些焦虑。”

  沈礼面色微动,反手掩上了身后的门。他把咖啡放在一盘的矮几上,然后走过来停在床边。

  “别多想,继续睡吧。”

  沉寂的夜晚,他的声音刻意压得很轻很低,窸窣钻入她的耳畔,心中痒痒的。

  夜晚凭空惹人多情思,她眨眨眼,赶跑出现在脑中那一抹不合时宜的感觉,聂维芙转眸瞥了眼那杯散尽热气的咖啡,“不通宵工作了?”

  沈礼装作没听出她话里的嘲意,伸手关了旁边的落地灯,随后踏着一地月色绕过床尾,走到另一边。

  脱衣服的细碎声响悄悄落入她的耳里,她平白红了脸,不敢移过视线去看。一侧的床位下陷的同时,她也重新躺回到床上,呼吸克制故意落得极轻。

  “你最近还有在吃药吗?”

  聂维芙一愣,顿时屏住呼吸,借着窗外透进来的朦胧月色,她好似看见他的胸膛缓慢起伏,紧接着又听见他低沉的嗓音,“上周宋老师在问我,但我不太清楚。”

  安静蔓延整个房间,她在心里数着他起伏的频率,以及他脸上睫毛眨动的次数。

  “已经停了大半年,去年下半年就没再吃了。”她轻声道。

  声音甫落,周遭气氛再次陷入一阵奇怪的沉静,窗前的纱帘掀动一角,是夜里凉风习习,顺着落地窗打开的缝隙吹进来,又静又轻。

  床侧的人突然翻个身面向她,吓得她立马闭上眼睛,装作无知无觉地轻微侧向另一边,她察觉到那道目光落在自己的身上,紧接着她听见他问:“我能问一下,你在吃什么药吗?”

  她睁开眼,静了静,复又开口:“盐酸氟西汀、右佐匹克隆,抗抑郁和治失眠的。”

  最严重的那段时间,她整夜整夜失眠,情绪崩溃到屡次产生轻生的念头,她不愿意见人,也不想与人说话,消极到极点,完全无法控制。

  最后是她师父带她去看心理医生,靠着这些药物治疗缓解了她的症状。和他结婚后的这几年,情况有反复,药也断断续续,直到去年下半年才稳定下来,渐渐停了药。

  前段时间心理医生问她目前的情况,约她出去爬山聊聊天。

  人是很脆弱的动物,那层坚硬的外壳下或许是满身伤痕的内心,他们会懂得伪装自己,把自己伪装成一个坚强的勇士,实际上私底下正在苦苦挣扎。

  她见过太多这样的人,他们懂得自救,知道寻求帮助,而更多的是被家人朋友忽视、轻描淡写掠过,有些可能连他们自己都没意识到自己原来是生病了。

  手背上突然一凉,她转过头。

  “对不起……”沈礼的掌心紧紧地贴在她的手背上,他深呼一口气,“以后要是不舒服,记得告诉我,我陪你去看医生。”

  隔着沉沉黑夜,聂维芙很轻地说了一声好,难得乖巧。

  在那场意外中,他们俩失去了挚友和兄弟,失去了那个从出生一直陪伴在身边的亲人。他们各自背对彼此舔舐伤口,企图掩盖痛苦的事实,然而揭开那一层虚假的面具,他们看到与彼此相同的伤口,结痂却还没愈合。

  她闭上眼睛,眼角渗下一颗泪珠,右手仍被熟悉的掌心紧紧地覆住,手指微凉,掌心却渐渐起了一丝温热。

  —

  聂维芙在老宅休养的那几天,做完了自闭症儿童公益画展的宣传物料,还给康复中心的自闭症儿童每个人都做了个各自的人偶,等下次再过去一并带给那些孩子们。

  物料制作有专人盯着,她结束手头上的工作,下午偷偷出了趟门。

  美术馆和法国艺术中心合作的艺术家展览已经开幕,她虽然不喜欢项目组的人,但那位艺术家的作品值得一看。

  她回办公室拿上工作证和邀请函,下楼去了展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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