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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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顾长琛从来没有告诉过她,周莺的生父究竟是谁,眼睁睁的瞧着丽嫔在真相与猜疑间自我折磨渐渐失了神智。他宁愿她这样,跌到地狱里,然后他自己,再来做那个救赎者。

  事情一直掩藏的很好,直到有人夜袭了小院。顾长琛心惊,他不知是谁泄了机关,如果叫人直到是他暗中收留着早已“暴毙”的丽嫔,将是什么样的结局在等着他?

  如果丽嫔知道了真相,那这些年她对他的感激,对他的依赖,又将会全部推翻,化成恨吗?

  好在,只是虚惊一场,貌似是官场上的死敌把丽嫔母女当成了他的外室和私生女。丽嫔决定自戕的前夜,顾长琛度过了此生最为完美的夜晚。

  她披散着长发,小臂上挽着红衣,从床帐中坐起,一点点穿回衣裳。

  她朝他笑了笑,红唇上留有他吻过的水迹,贴着他的耳朵道:“我知道,他早死了。”

  顾长琛霎时出了一层冷汗。

  “莺莺,是他的孩子,对吗?”

  顾长琛想说什么,却一个字都说不出。

  他瞒住真相,没告诉她,后来请的医者,准确地推断了孩子孕育的日子。

  她生父,是丽嫔心里唯一爱过的盛王。

  她是父亲母亲,因为彼此相爱,才被孕育出来的孩子。

  她从来不是丽嫔痛恨的那个孽种。

  可是知道的太晚了。

  丽嫔悔恨得心痛成一团,却已经没机会去补偿什么了。

  顾长琛不知她是怎么知道的。

  她像一个影子一样无声无息的活了这么多年。

  他早已习惯去掌控她的一切,瞧着她每天游走在痛不欲生和恨当中,他在她每一次的癫狂过后为她拂去泪水,告诉她这世间除了他,谁也不值得她等。

  得偿所愿的那晚,他第一次拥有她,也永远地失去了她。

  那天大雨滂沱,她穿着昨夜的红衣牵着周莺的手带她站在门前。

  她把周莺往外推,她说,不要她了。

  周莺哭喊着攥住那片红的像血一样鲜红的衣料,饶是一次次被推开,也不想放手。

  她仰着头,大声地哭喊着“娘”,她不想离开,不想走出这个她和她相依为命活了五年的院子。

  但她还是被推开了。

  身手顾长琛举着一把伞拥住她,用一贯低沉的嗓音抚慰着她。

  转瞬她从奔驰的车上跳下,按照记忆中的线路朝有母亲在的那个院子狂奔着。

  她看到一片火海。她生命中第二回 见过的铺天盖地的火。

  那个红色的身影,自此在她生命中消失,再也没有出现过。

  ……

  顾长钧用低缓的语调说着当年的事。

  眼泪早已模糊了周莺的双眼。

  顾长钧抬手想替她抹掉泪珠,周莺抬手,挥开了他的抚触。

  她哽咽着,缓缓站起身,退后,再退后,与他拉开距离。

  养父的照顾,她一直感恩。为着养父这份恩情,她再多的委屈也咬牙受了。

  战战兢兢的活在他人的屋檐下,原来她原本不是没得选。

  是养父出于私心想占有母亲,才会让母亲痛苦了那么多年,也叫她受了那么多的苦。

  一切的罪魁祸首不是养父,可那些痛苦的回忆却处处与养父有关。

  他瞒骗着她生父的身份,想让母亲以为她就是晋帝所出,他每一步都在为自己留后路。

  不是什么慈悲的抚育,真相令人如此不齿。

  顾长钧跟着她站起身,朝她走过去,“周莺,我知道你一时难以接受,我也曾想过,你的身世要不要知会你外家那些人。”

  “但你知道,这件事,关系到当年盛王的谋逆,我不确定,你外家那些人,会不会瞧在血缘上善待你。”

  逆臣之后,有所勾连,也可能是死罪啊。

  顾长钧不敢赌,当年的事顾长琛有所牵扯,若给人揪住把柄,也许整个顾家都要获罪。

  而她身为逆臣之后,又是否能平安活着?

  一切都没定数,他如何能擅自决定什么。

  无数个夜里,他从有她的梦境中醒来,他挣扎辗转,他茶饭不思,那些困苦背后,没人知。

  直到北漠这场大战。他才终于有了几许把握。几许护住她,护住所有人的把握。

  “周莺。”他低声喊她的名字。

  她母亲姓周,名芙,生于江南,是苏州有名的才女。

  若不是那年虽父兄赴任入京,也许一切都不会发生。

  她也能平平安安的活着,相夫教子,颐养天年。

  可命运就是这么弄人,叫她遇见了平生挚爱,却又不能长久。

  她的一生,悲怆无奈的一生,为情所困,被权势桎梏,被命运捉弄。

  顾长钧想要拥住她,抹掉她的眼泪把她紧紧地拥在自己怀里。

  可是周莺不肯。

  她一步步朝后退。

  要怎么接受啊?要怎么接受她自己的身世和他所说的那些事?

  养父不是她认识的养父,母亲不是她了解的母亲。

  祖母的宠爱是一种变相的利用。

  人人都说,她福气好,能被这样的高门收养,被老夫人当成亲孙女一样爱护。

  可若是这份感情,从一开始就是假的呢?

  想借由她和晋帝之间的血脉牵连,在必要的时候为家族换一份保全和平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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