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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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兄长当年……

  正想着,却对上了卫修慎那双黑沉沉的眸子,“‘不睦兄弟姊妹’,该如何罚,卫家家规中是有这么一条罢。”

  “……是。”卫言桃猛地拉回思绪,一下子低下头去避开卫修慎的眼神,连一丝反驳都没有,道,“我就去领罚。”

  整个人显得分外乖巧,一点都没有方才的嚣张气焰。

  只有她自己知道,她笼在袖中的手微微发抖。

  ——她是真的害怕卫修慎。

  不同于卫言卿仅仅是因为生疏而恐惧。

  是因为,她记得、记得那天……

  春寒未褪,细雨淋漓。

  那是平素天还亮着的时候。不过,因为那日的天气,还未到掌灯的时候,便是黑漆漆的了。

  这种又黑又湿的天气,让人格外想呆在屋里。不只是主子,便是底下伺候的人,能躲懒的,也早早结束了手中的活计,缩回了屋里。

  是以,整个侯府都静悄悄的。

  可这沉闷的寂静,却被一阵喧闹声打了破。

  本因为一整日憋在房里、闷得不行的卫言桃一下子来了精神,呵斥了几个拦着她的丫头,连伞也没撑,径直往声源处跑了去。

  ……是在前院。

  周围被黑甲的将士围得严严实实的,里面传来鞭子划破空气的锐响声,间隔许久,才偶有一声破碎的闷哼。

  细雨都掩不了的血腥味充斥鼻腔,卫言桃脸色白了一瞬,但很快就又来了精神——这是在刑讯?是北狄的间谍,还是军中的叛徒?

  好奇心压过了那莫名的恐惧,可周围被黑甲士卒挡得严严实实的。

  卫言桃心里也明白,自己只要再靠近一点,就会被人发现。

  但这毕竟是她的家中,卫言桃对地形熟悉地很,她想了想,又悄悄的退回去。

  侧边有棵歪斜的高树,她教训小九的时候就把人骗上去过,爬上去也容易。

  但她真的爬倒树上之后,却发现被围在中间的不是什么叛徒、也不是什么间谍……而是她的兄长。

  卫修慎双手被铁链锁着吊了高,还带着些料峭的初春,他只穿着一层里衣,那衣裳早就看不出原本的颜色,只一片血糊糊的红色,混着雨水粘在身上,显露出少年劲瘦挺拔的腰。

  他狼狈地垂着头,黑发纠结成绺儿,往下淌着水,一滴一滴地砸落在地上。而他的脚下,早就积起了一滩水洼,是浑浊的红色。

  卫盛风手里拿着一根漆黑的长鞭,他手臂挥过,纤细的鞭梢破空,甚至发出一声锐响,然后狠狠地落到卫修慎的背上,血水溅出,卫修慎整个身子都绷了紧,原本垂着的头仰起,露出被长发遮挡着的面孔。

  树上的卫言桃正对上他的眼神。

  瞳孔漆黑如墨,本该是眼白的地方却泛着血色……锐利的、压抑的、甚至是愤恨的……好似被囚于笼中的猛兽。

  卫言桃被这个眼神吓得呆住了。

  她僵立在树上,手臂死死抱住一旁的主干,险些惊叫出声。

  不、她觉得自己已经叫了,嘴巴大张,可却像是有什么东西扼住她的喉咙一般,让她一个音节也发不出来,那一瞬间,她甚至连呼吸也忘了。

  她一动都不敢动,就那么死死地抱着树干。

  过了也不知多久,她身上的衣裳已经被雨淋透,底下的鞭声终于告一段落。

  卫言桃呆呆低头,那却不是终止。

  一桶凉水对着卫修慎的背泼上,闷闷的痛呼声响了一半,又被清醒过来的主人紧咬牙关咽了回去,本停下的鞭声复又继续。

  ……卫言桃并不知道那一天发生了什么。

  为什么前一日还对兄长目露赞许的爹爹会下这么狠的手?这明明是要把兄长活活打死的打法。

  但这些都是后来才慢慢生出的疑惑。那一晚,她全部心神都被那带着血色恨意的眼神摄住,整个人都被一股恐惧笼罩。

  等到第二日早晨,才被惊慌失措的丫鬟找到。

  又是接连数日的高烧。连昏迷中,都不自觉地发着抖。

  第9章

  卫言桃像是怕极了卫修慎,几乎是在卫修慎点头瞬间,就忙不迭了告辞出去。

  来的时候气势汹汹,走的时候却是灰溜溜的颇有落荒而逃的架势。

  萧祁嘉看着卫言桃狼狈而去的背影,不由又将视线转回到卫修慎身上——

  这些年到底发生了什么?竟生生把一个活泼开朗的好少年,变成现在这人人惧怕的活阎王的模样。

  卫修慎对上她的眼神,眉毛一扬眉,无声询问。

  萧祁嘉半垂下眸子,果真是不一样了,要是少年时的卫修慎,这会儿早就咋咋呼呼地开口问了,哪有现在这模样。

  丹朱在旁看着这两人的眉眼官司,越发肯定了自己心中的猜测。一时觉得自己和卫言卿在这书房里十分多余,一时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这会儿卫修慎倒是看到了桌上未及收的那张沾了墨的字。

  大大的“衛”字正正中中地印在白纸上,卫修慎识得她的字迹,脸上残余的那点冷厉也消弥了干净,露出点笑来——

  自己的姓氏由她笔下落下,总叫人觉得心底生出些异样的柔软来。

  他凑近了打量……只一个字来,其实也看不太出什么。

  只是笔锋转折处,本该使力的地方,不免透出些虚浮的痕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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