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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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齐钺阖上眼睛, 无法面对怀中人的神情,更无法想象林诗懿之后的反应。

  林诗懿的惊恐、无奈、惋惜或是冷静, 甚至也许还有伤感。

  他不知道他在期待对方哪一种表情。

  只在一切尘埃落定之前,他只能细细地感受着林诗懿在他怀中轻微的战栗。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地拉长、延展, 齐钺知道就算匕首没入他的背心, 现在的自己也不会感受到太剧烈的疼痛,但为什么这么久?

  为什么会毫无知觉?

  直到他敏锐的耳朵过滤掉不远处的厮杀声, 听到利器嵌入皮肉的“扑哧”声响,紧接着是一捧滚烫的鲜血洒向他的后颈!

  他骤然回身, 是一个素昧平生的人挡在了他的身后。

  这个回身的动作让开了林诗懿的视线, 那个人林诗懿是熟悉的。

  林诗懿看着那人下颚滴答着鲜血,双膝一弯,像一只零落的纸鸢, 面向草地直直地倒了下去。

  “裴朗!”

  林诗懿惊呼出声的同时, 没有发现六根三寸长的钢针正朝着她的面门袭来。

  那位子正好是齐钺方才错身空出的缝隙。

  林诗懿没有见过这样阴毒的暗器, 一时不查;齐钺却不可能不知,他的身体越是不中用, 精神就越是集中。

  可是钢针由自带弹簧的铁器射出,速度要比方才的匕首快了许多, 而齐钺的身体还在走着下坡路, 他已经没有任何选择的余地,只能抬起右臂,用肉/体挡住了那六枚钢针。

  钢针没入皮肤肌肉不像匕首那样发出闷响,一切来的悄无声息。

  林诗懿还没有来得及从裴朗突然倒地的震惊中清醒, 就看到身前的齐钺突然垂着右臂单膝跪地。

  齐钺抽动着嘴角。

  他没有想到会这么快,身体的速度在流失,疼痛的感觉却在复萌。

  这一切的变化来得太快,齐钺的身体现在还几乎不会出血,林诗懿不会知道这时候已经有六根钢针已经没入了对方右上臂的骨缝里。

  “你……”

  她口中的“怎么了”三个字还未来及出口,却突然感觉有一个影子突然升起,挡住了她头顶夕阳的光芒。

  高山一般的威压,那种熟悉的感觉……

  她惊恐地抬头,看到斯木里勉强着摇摇晃晃从地上爬了起来,对方眼睛里的光芒像极了垂死挣扎的野兽瞳孔里的回光返照。

  “梅花袖箭,还是很多年前哈斯乌拉在丹城的摊上淘来的,他看着精巧,便送给了我。”斯木里说着话咳嗽了两声,已经有鲜血溢出了唇角,但他完全没有理会,只接着道:“你们隗明人的东西真是秒啊。”

  “可惜了,我身边没有林大夫这样会用毒的人。”斯木里勾腰捡起一旁的斩/马/刀,拎着刀走向齐钺,“不然他也没有机会跪在这里了!”

  他手中的斩/马/刀高高地举过齐钺的头顶,“哈斯乌拉不管有什么错,就算是死……也要死在我的手上……我不许别人动他!”

  紧绷的气氛已经不允许林诗懿再多说一个字,她仅有的仍然冷静的神经催出着她慌乱地摸向齐钺的腰间。

  她记得,那里挂着齐钺的佩剑,从不离身。

  斯木里已毒入肺腑,回光返照中的人也不可能再拥有往日的力量与速度,她也许还是有胜算的。

  这是她唯一的机会。

  她的手胡乱而颤抖地摸索在齐钺的腰间,在碰到剑鞘的一瞬间眸色一震——

  空的。

  她骤然垂首,只看见齐钺腰间空空的剑鞘。

  紧接着是“扑哧”一声闷响。

  如果说这个声音对之前的林诗懿来说是陌生的,那现在也已经不再陌生了。

  利器穿过人皮肉的声音,这短短的时间里已经是第二声了。

  几滴滚烫的鲜血滴在林诗懿的额头,她颤抖着抬眸,看见齐钺的佩剑已经没入了斯木里的胸口。

  齐钺左手拔出佩剑,背对着斯木里反向一刺。

  他的速度已经不再迅捷了,好在中毒癫狂的斯木里也没有察觉。

  利剑贯穿了斯木里的胸口,从背后露出了森然的剑尖。

  “你的左手……”斯木里不甘道。

  齐钺冷漠道:“是假的。”

  斯木里仰面倒地,看着即将落尽的夕阳,“骗人的……都是骗人的……”

  天边的夕阳将整个北境镀上一层赤金。

  这里虽然是隗明的国土,但地理风貌其实还是跟草原更像。

  混沌中的斯木里觉得自己似乎又回到了许多年前无边无垠的草原上。

  草原上两名少年迎着夕阳驰马,他们都是典型的北夷少年,壮得像小牛犊子。

  “哈斯乌拉!”看起来更年长些的少年偏头看向身侧马背上更健壮的少年,“你说,我能成为草原的主君吗?”

  “吁——”少年哈斯乌拉那时看着只有十四五岁的模样,他突然勒停了疾驰的骏马。

  “大哥!”他对着前方来不及刹住这风一般的速度的少年斯木里大声地喊道,“你一定可以的!”

  斯木里那时候也左不过二十岁模样,还带着点少年的青涩与桀骜,他掉转马头,骏马踏着小碎步回到哈斯乌拉的身旁。

  他看着哈斯乌拉翻身下马,坚定地屈膝,单膝跪地;他看着哈斯乌拉略带青涩笨拙地模仿着巧那副将向巧那行礼的动作,朝自己行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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