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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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俨见他形容怒极,心中一叹,吩咐人将周仪带来。

  皇帝遣退了所有人,只留了周仪在榻前,这才躺了回去,虚弱问道:“朕到底怎么了?”

  “陛下怒极攻心,血脉逆流,幸好有安道人的灵丹。”周仪温声答道。

  “你怎么会这么巧赶到?”皇帝淡淡问道。

  “陛下这几日肝火愈旺,臣一直记挂着,今日听说池侯无诏求见,生怕惹恼陛下,就擅自去请了安道人……想着有备无患罢了。”

  皇帝闭目沉默许久,不咸不淡地说了一句:“你倒是有心。”

  周仪恭顺道:“臣所依附者,唯陛下一人而已。”

  皇帝笑了一声,疲惫道:“太子年轻,朕已经老了……”

  “陛下春秋正盛,只是这两年太过忧劳。”

  皇帝闭着眼睛没有回应。

  就在周仪以为他睡着的时候,他又开口了:“去把韦机叫来!”

  周仪应声退下。

  韦机是左金吾将军,渤海公的女婿,董原就是他拿下的。

  “董原招了没?”皇帝问道。

  “招了,”韦机道,“董原招供说,令牌是打赌输给了太子妃,太子妃与他玩笑,埋了让他找,不想后来忘了埋在哪儿,就一直没找到……”

  皇帝听得喉头一堵,一股腥甜气涌了上来。

  “陛下,可要与太子妃对质?”韦机试探问道。

  皇帝咽下喉头腥甜,闭上眼睛:“滚。”

  韦机喏喏退下。

  皇帝只觉胸口气血翻涌。

  董原敢这么说,必然是同池四对过口供了,韦机竟没有拦着,甚至没有上报!

  “陛下——”李良辅轻声禀道,“右金吾中郎将韦凝之求见。”

  韦凝之要留京,他特意将他安排在了右金吾。

  左右两支金吾卫,左金吾在他手里,右金吾是太子的人,他将韦凝之安排进右金吾,原本是要与东宫系分权。

  但如今——

  “他有什么事?”皇帝问道,眼睛也没睁开。

  他并不想见韦凝之。

  韦机都叛变了,韦凝之能向着他?

  一个躺在床上起都起不来的皇帝,怎么比得上正值盛年的储君?

  大约真的是大势已去……

  “韦郎将称,已经查到谋害赵王长子的凶手。”

  “是谁?”皇帝睁开了眼。

  李良辅去而复返,答道:“是、是赵王侧妃穆氏……”

  皇帝重新闭上了眼,心中一片悲凉。

  还争得动吗?也许主动让位还能全了脸面……

  “韦郎将请示陛下如何处置?”

  “韦妃自己处置就是。”皇帝疲惫地说。

  身体上的无能为力,带来的是所有精气神的消亡。

  殿内再次恢复了平静。

  他躺了许久,躺到身体如死去般没有知觉时,突然听到周仪的声音:“陛下,该吃药了。”

  “周仪啊……”他开口唤了一声,入耳的声音苍老得令人悲哀,“你怎么还在这里?”

  “陛下没有令臣退下,臣便一直在。”

  不管几真几假,此时听到这种话确实令皇帝心里熨帖。

  他睁开眼,由李良辅扶着坐起。

  周仪跪在床前,端着药碗。

  “这药是谁开的?”皇帝突然直勾勾地看着碗里的汤药。

  “是御医开的药方。”周仪道。

  皇帝猛然抬手打翻了药碗。

  药汁泼了周仪一身,他却看也没看,神色依旧温和恭顺:“陛下,这一剂都是进补的药材。”

  李良辅也点头附和:“是!是!奴和周少卿都看过药方了。”

  “谁知道他们会不会在药材上动手脚!”皇帝冷笑道,“这宫里都是太子的人!”

  周仪与李良辅对视了一眼,都面露无奈。

  “国事繁忙,陛下还需保重龙体。”周仪耐心劝道。

  皇帝目光森森地看着他身上的药汁痕迹。

  “再去端一碗来。”周仪回头低声吩咐。

  “不必了!”皇帝沉着脸道,“把安道人叫来!”

  ……

  安道人进来后,皇帝便让周仪下去了,只留了李良辅在跟前。

  “朕的身子还养得好吗?”皇帝直截了当的一问,把李良辅和安道人都问呆了。

  安道人很快回过神来,抚了抚雪白长须,道:“容贫道先给陛下把个脉。”

  皇帝“嗯”了一声。

  李良辅忙上前扶出皇帝的手腕。

  把脉时,皇帝目不转睛地看着安道人。

  和之前少年俊朗的明镜不同,安道人是个鹤发童颜,颇有些仙风道骨模样。

  他也不像明镜一样高谈阔论,玩弄神通,只安安静静炼丹,从不插嘴任何事。

  问什么,便答什么。

  “养得回来,”安道人回话时,总是知道他喜欢先听那一句,“陛下正值壮年,又常习骑射,身子底子很好,如今不过是一时劳损,又频频动怒导致肝火太旺,只需修身养性,勿大悲大喜,假以时日——”

  “假以时日?”皇帝嗤笑了一声,“多少时日?”

  安道人犹豫了一下,答道:“总是需要一年半载……”

  “看来你的丹药也不怎么灵啊……”皇帝闭上眼缓缓道。

  安道人轻叹道:“丹药只是辅助,养生养生,还是需要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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