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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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钟应忱说话向来文气,但讲起村语故事来,竟也是娓娓道来,韩玉娘不由自主住了脚,钟应忱这时却不再说了,他望向韩玉娘:“说来,我同小秋第一次碰见二姨,是在前年。”

  他平平淡淡一句话激怒了韩玉娘:“说来,我比二姨陪她的时间足足多上两年。”

  “小秋在这世上,只剩得我一个亲人,自然要为她打算!”韩玉娘不知哪来的勇气,微微冷笑:“血脉之亲,自然是不相干的人及不上的。”

  “打算?!”钟应忱抬眼,脸上罩着层寒霜,直直向韩玉娘刺来:“不知二姨做的是什么好打算?”

  不安从心底攀爬上来,韩玉娘惊疑看他。

  “王三郎,王家幼子,性情贪劣,从小爱耍弄,琐碎无大志,终日游走街巷吹牛度日。家里阿母生性势力,贪占便宜。”

  “龚大牛,家有寡母,侍母甚孝,身无长物,家中只有破房两间,薄地一亩,难获丰年,生性老实,便人拿个石头作宝贝也能信得,几次三番让人骗去了工钱。”

  钟应忱将她选过的人家一个个说来,竟同她从婆子口里听到的截然不同。

  而更让她毛骨悚然的,是钟应忱竟对这些事了如指掌。

  韩玉娘看他如看鬼怪,明明只是个青春少年,却生得无人能及的心思,好似时刻蛰伏在阴暗中,不知何时便能将人引入绝境。

  他是如何晓得的!

  “血脉之亲——”钟应忱呵了一声,格外嘲讽的语气:“韩二姨便是这么为小秋打算的?”

  钟应忱不知费了多大力气,才能让自己按捺下火气在这里同韩玉娘说话。

  钟应忱看着面如金纸的韩玉娘,漠然道:“这些且不说,只说王家送来的箱子,如今还在你房中罢?”

  韩玉娘一时有些迷茫,近日里纷纷乱乱事情太多,她早不记得这件小事。

  “二姨可看过里面是什么?可曾与人当面交割?可曾问过是什么便收了下来?”

  “明明是他们硬生生放了进来…”这事同桑罗山上门不过前后脚,韩玉娘觉得有些委屈。

  “他们抬箱子来时,邻舍看得清楚,空手回去时,也看得清楚。若有日王家上来索要,或说着这箱中金银被人替换要拿人来抵,或是闹嚷你早便收了聘礼却反悔婚事,你又要如何?”

  他话如毒蛇,森森逼着韩玉娘:“小秋…又要如何?”

  韩玉娘说不出自己什么滋味,好似火烧好似水浇,苦不是苦,惊不是惊,只知冷汗涔涔而下,心噗通噗通快要从喉咙里挑出来。

  “我…我…”她张口结舌,不知该说什么。

  钟应忱冷眼看她,重又坐下。

  他今天将这些话都说给韩玉娘听,是故意的。故意要看她后悔,故事要看她惊恐。

  他这些消息,是集了秦司事、李家、高家一起打听出的消息,若不是为等最后一场试,他何至于这时才回。

  要不是他看了这一封封书信,又怎知韩玉娘查点将池小秋拖进了怎样泥沼中!

  此时说出这些话来,钟应忱半点不悔。

  韩玉娘再痛再悔,怎能比起他在府城之中拿到消息之时的心情!”去年时,我曾对二姨说过,只要小秋不曾点头,我绝不相迫。”

  他声音淡淡:“我尚且能问她一句,二姨血脉至亲,竟不愿多听她一句愿不愿意么!”

  韩玉娘见他站起,忽然冲口而出:”你便无事瞒她么!“若按照钟应忱这般,她也能说出十几样不好来,无父无母,孤寡之命,无人扶持…

  又能好上多少!

  钟应忱住了脚,回望她:“韩二姨说了这许多,却漏了最重要的一条。”

  他揭开韩玉娘的心思:“二姨不喜我,不过是觉得我性情阴沉,为人冷漠,心思飘忽,不近人情。”

  钟应忱说起这话,面无表情,仿佛那些字眼说的并非是他。

  韩玉娘打了个冷战,不禁想起他几次三番给涂大郎下套时候,也是这样平静,出手却干脆刁钻。

  他转身,斜睨了韩玉娘一眼。

  她如何想,从来不在钟应忱考虑之内,他做了这么多,费了这么多心劲,不是为了让韩玉娘欣然同意,而是为了他的小姑娘,在小心翼翼试探之后,还能底气十足地踏步进来,大声道:”我愿意!“何况——

  “所有能与她说的,我都说过,其他的,她若想听,我便不会隐瞒分毫。”

  钟应忱笑意有些凉:“在韩二姨心中,便这么不信小秋么!”

  不信她能过好自己的日子,做出自己的决断,硬要将一己之见强加其上,弄出自己所谓的“好日子”。

  钟应忱这一番话,便如同一声旱雷,撼动了韩玉娘心中对压已久的巨石。

  她懵懵怔怔坐在院中,脑子纷纷乱乱,起身翻出婆子送来箱子,出了门。

  待回来时,天从晴色变得昏暗,一道织锦残霞横横坠在天边,门开了又关,韩玉娘竟没察觉。

  “二姨,给你的鱼汤泡饼怎的不吃,都凉了!”

  池小秋因惦记着韩玉娘的话,回来甚早。

  食盒敞开放在石桌上,一点都没动,汤早凉成了冻,鱼稍不趁热就容易发腥,心疼得池小秋跺脚。

  韩玉娘却好似才看见她,眼角泛红。

  池小秋一下子就变得乖巧起来:“好啦,下次要吃,忱哥还专过来送的,这菜好吃,总得尝尝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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