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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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刘俊德地位最高,被奉请在第一位上,肚子腆着,笑容满面,朝旁边拱手致谢:“今日燕菜极好,局也叫得极好。多谢多谢了!”

  他身后那个谄容道:“刘中堂点点头,就是我们的虔心到了。您要觉得玉玲色.艺不错,下回我再来约就是。”

  然后压低声音,眉梢挑动,逢迎简直就在脸上:“她呀,别看着佯羞诈臊地金贵,其实是肯‘出堂’接客的,她那间‘金屋’,也肯让人‘借干铺’。”

  “纳兰家的几位爷,和我也称兄道弟的,”刘俊德在外仍是一脸道学的笑容,“割了他们的靴腰子不好。”

  【借干铺:按指在妓家过夜。】

  【割靴腰子:按指兄弟、朋友同嫖一个妓。】

  “也是,也是。玉玲还有个妹妹,也是绝色,老鸨儿对梳拢她要价太高,不过若是中堂能看得上,也是她的造化。下次叫局,不妨试试?约两天之后?”

  朝中最讲“程朱”的刘俊德,此刻笑逐颜开:“两天之后要在军机房值夜班,再过两天吧。”

  “行!行!到时候我提前投帖子知会中堂。”

  昝宁在胡同口的暗处,心里鄙夷这位道学军机。

  冷不防背后传来一声狗叫,一个人在他背后横着声音说:“你挡在这儿不走是什么意思啊?”

  狗是拴着的,但还是吓了大家一跳,连刘俊德他们几个的目光都不由自主瞥了过来。

  君臣两个冷冷地对视一眼,都尴尬得很。

  然而都不敢说破:大臣叫局,皇帝微行,说破了都够御史上本谈上万余字,都够他们俩喝一壶的!

  于是都是装没看见,头一低朝两个方向分头走。

  李贵终于忍不住了:“六爷,这太不好了!还是回去吧!”

  昝宁觉得心有缺憾,说:“万一前面就有绉纱馄饨摊呢?”

  “六爷,谁心心念念跟您说绉纱馄饨呢?!”

  这听起来像是要问责了。

  李夕月眼泪都快出来了,拉了拉昝宁的袖子说:“爷,回去吧!我怕。”

  虽说有满心的遗憾,但见她这个样子,昝宁也不忍心再为一碗馄饨这样折腾下去。他叹声气说:“好吧,气也气饱了,不吃什么馄饨了。”

  回程的路上,昝宁感觉李夕月紧紧交握着两只手,好像很担忧的样子,不由把她的手包到自己的掌心里,安慰她说:“别怕,我在呢。”

  “万岁爷,这真的不好。”李夕月带着哭腔低声说,“看到刘军机的时候,我就在想:今天是我给万岁爷添麻烦了。”

  “我就是想出来看看,自古以来难道没有白龙鱼服的君王?”他都不免自伤,觉得自己就是个锦绣囚笼里的囚徒,这样寻常地出一趟门,在他都成了奢侈。

  而且,他开始有点明白李夕月一开始为什么不愿意接受他的宠幸了——那是要放弃多自由的一片天空,来换取不值钱的锦衣玉食呀!

  想着,他把她肉乎乎的手包得更紧了,满含着愧疚。

  车马进了宫门,换了辇轿回到养心殿。

  刚打头更,宫门还有半个时辰下钥,李贵说:“今晚好像该去太后那里定省。”

  昝宁看了看身后跟着的李夕月,无奈地匆匆换了件衣服,匆匆到慈宁宫去了。

  今日太后心情不佳,随意说了两句就恹恹的。昝宁帮着铺放了被褥,表达了定省的意思就回养心殿了。

  等他长吁一口气坐在东暖阁的条炕时,略一沉吟,便喊:“奉茶!”

  少顷,听见白荼报名请见。

  昝宁由衷的失望,也有点担心,点点桌面示意面无表情的白荼把茶水先放下,然后直接问道:“李夕月呢?”

  白荼继续面无表情,淡定地回答:“在奴才屋子的墙角跪着呢。”

  昝宁“呼啦”起身,埋怨说:“你干什么呀!”

  白荼说:“瞎出主意,诱主子出行,不知道尊重……奴才是她的姑姑,有责任罚她思过。”

  然后来了叫皇帝也哑口无言的一句:“除非万岁爷给她位分,奴才就不敢惩罚娘娘了。”

  昝宁吃她一噎,“嗐”了一声,拂袖起身,拔脚往李夕月住的围房而去。白荼不敢僭越拦阻,但也牢牢地跟在他身后。

  门没锁,一推门就听见李夕月畏畏怯怯的声音:“姑姑这么快就回来了?我是真不知道这也是大错,但是以后都懂了,今日可不可以打轻一点?”

  昝宁愣了愣神,然后推门进去,果然见他的小可怜笔直地跪在墙角,双手高举着一把竹尺,脸上还爬着两道亮晶晶的泪痕。

  “夕月起来!”他对白荼有些怒了。

  李夕月不料他闯进来,花容失色,忙说:“奴才确实有错,怪不得姑姑,万岁爷您别发火。”

  白荼却很镇定,缓缓跪下身说:“主子有怒,只管责罚奴才。还是那句话:万岁爷给李夕月位分,奴才就不敢惩罚娘娘了。”

  “你别故意挤兑朕!她今日不是,来日也是。你做了初一,也不怕十五?!”皇帝气呼呼的,“你们不让朕微行,怕落了人眼,你们说的有道理,朕心里也明白了,以后继续在这里自己关着自己就是了。但是你们不要拿李夕月做筏子,行吗?”

  “奴才没有和谁是‘你们’。”白荼答得不卑不亢,但语气诚挚,若有泪意,“奴才们谁不知道万岁爷不容易?但大家都在盼着万岁爷独立,中兴国朝,万岁爷身上背负着什么,多少人暗暗地牺牲着,万岁爷也没为大家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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