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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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算厚道,总算没有说落井下石的话。

  但礼亲王的脸色沉了下去,知道亦武想说的是什么。他自嘲地笑笑:“哼哼,你说得不错。在我这里,你也未必有出落。”

  “王爷!”亦武还是个厚道人,劝道,“您好好和皇上说话吧,这节骨眼了,斗气有意思么?”

  礼亲王仿佛下巴上挂着秤砣似的,脸拉得老长,嘴角撇得老下,但拱拱手说:“你的好意,我谢过了。我不是斗气来的,放心。”

  他一动,浑身“哗啦哗啦”响——估摸着要判死刑的阶下囚,都是锁链锒铛,只因着他是宗室,是皇帝的伯父,还给留点面子加实惠:那铁链子拿杏黄色的绸子裹着,看起来不那么难看,也不会磨着脖子和手腕这些露出肌肤来的地方。

  皇帝在养心殿西暖阁召见礼亲王,门一关上,殿里点着灯也显得昏暗。

  李贵和几个内奏事处的小太监陪在一旁,远远地把礼亲王的跪垫和皇帝御案隔开,谨防着他狗急跳墙。外头的人都吩咐好了,但凡里面有动静就立刻闯进来护驾。

  礼亲王摇摇头笑了笑:“皇上不必如此防着奴才,奴才岁数是皇上的三倍,体力不如皇上多矣;奴才镣铐加身,动弹都困难。”

  昝宁轻笑了一下,扭头吩咐李贵:“今日又不是审讯来的,把朕伯父的镣铐打开。”

  “这……”李贵有些犹豫。

  昝宁说:“伯父是聪明人,不会做祸害九族的傻事的。打开吧。”

  礼亲王听了他这话,腆出来的肚子仿佛不胜负荷似的软瘫瘫垂在腰带下。垂头任由李贵解他身上链条、手上的木铐,最后揉了揉腕子,居然泥首谢恩:“多谢皇上!”

  昝宁想想不妨好人做到底,和声道:“看伯父嘴唇焦敝,赐茶吧,咱们有话慢慢说。”

  李贵到外头唤了李夕月。

  李夕月在茶房教宜芳焖普洱,见李贵过来,先斜乜了宜芳一眼,才问:“万岁爷要什么茶?”

  李贵说:“就雨前龙井吧。”

  李夕月不言声,泡好龙井,递给宜芳:“你送进去吧。”

  宜芳吓坏了:“姑姑……那……那是西暖阁!”

  李夕月说:“你刚刚一直心不在焉的,不就是想知道西暖阁里谁来了吗?”

  宜芳更是脸色惨白,当着李贵的面不敢多话,但泪水却直垂了下来。

  李夕月说:“我不是害你。你进去了,嫌疑最大不错,但强过乱猜之后乱传消息,嘴紧不紧只在你自己。”

  怀有侥幸才是真害了她自己,倒不如坦诚开来,让她自己知道敬畏,不能乱传话。

  宜芳抖抖索索地捧着茶盘,跟着李贵进了西暖阁。

  昝宁皱了一下眉,瞥向李贵。李贵虽垂着眼,但轻轻向茶房方向撇了撇嘴示意。

  昝宁说:“宜芳,这是你们正蓝旗的旧主子,你给他奉一杯茶,表表包衣人的心意吧。”

  宜芳抖抖索索把茶奉给了礼亲王。

  礼亲王看了她一眼,很陌生的模样,随口问:“你是正蓝旗下的?跟着剿捻匪的父兄到京畿之后,做了册子入宫的?”

  宜芳抖抖索索答了。

  昝宁说:“亲王的话问完了,你先出去吧,规矩你懂的。”

  第143章

  等门帘子放下, 李贵到外头窥了窥,回来点点头。

  昝宁说:“这宫人是伯父送来的?”

  礼亲王不屑地说:“长得又不好看,送进来干什么?”

  要送也得是颖贵人那样的档次——男人最该了解男人, 至少他这么认为的。

  昝宁笑笑不语,然后道:“伯父一定要见朕才肯供述, 不知见了朕倒要说什么?”

  礼亲王默然了一会儿, 说:“奴才知道自己必然是死路一条了。最毒妇人心, 我当年就该了然她的性子,不该怀着妄想,以为她安于在慈宁宫享乐, 不必做干政这样辛苦的事。”

  昝宁亦默然, 好一会儿垂下的眸子直直地盯了过去,冷笑道:“原来你要见面,是为了中伤和挑拨?”

  礼亲王虽然是阶下囚, 跋扈暴躁的脾气岂是一时半会儿就改得了的?何况他对生死又不那么在乎,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此刻还有什么好畏惧?顿时挺起了胸膛, 跪着也跟要冲过来揎臂一样:“中伤?!挑拨?!她死了值当我的一条命?我不过是输了,我对朝廷、对社稷、对祖宗是绝无半分抱愧的!”

  皇帝幽幽说:“仅就任用吴唐这一拨人, 就谈不上‘无半分抱愧’吧?”

  礼亲王像炸飞了的二踢脚,崩了第二响之后已经精气神都散了, 直愣愣地看着昝宁这个弱冠的小子,半晌才说:“可是……朝廷剿灭捻匪, 我在军机处也不能抹煞我的功劳吧?”

  昝宁说:“捻匪闹了几十年, 根子在哪里?无非就是上行下效——一个‘贪’字!上下沆瀣一气,刮得老百姓活不下去,一场黄河水患, 逼死了多少百姓家?听说有地方菜市上买的是人肉!伯父纵然有功,治了那个‘标’,又何从治这个‘本’?”

  礼亲王虚弱地说:“皇上,您这还是……腐儒之见!朝堂要撑起来,怎么能没有这些能干的官宦?朝堂的军饷发不齐,官员的俸禄养不起家人,你叫谁给你认真做事?!外头洋枪洋炮进来,带着洋人的那些邪说一道进来,没有吴唐这样杀伐果决的能员,谁给皇上您治平这个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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