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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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底,不过是一个“怕”字作祟。

  红药无力地垂下肩膀,缓步拾级而上,来到拱桥的最高处,依着桥栏看向前方。

  周遭并无人迹,唯河水倒映着阴沉的天空,凉风四起,河面上泛起阵阵微澜。

  她抬手轻抚着石栏,眉心紧锁,愁容满面。

  若两位尚宫所言属实,则建昭帝很快便要回宫,他们尚寝局也将会重新陷入忙碌。

  却不知,这一番改变,又会带来怎样的结果?

  如果从建昭帝算起,所有去行宫之人的命运,在这一世全都得以改变,那么,她顾红药脚下的那根独木桥,还会在原来的地方么?

  会不会,她这一脚踏去,却踩了个空,就此坠入深渊?

  怔忡地望着桥下水波,红药的手指无意识地绞动着衣带,脑中一片空白。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已经是不知第几处与前世不一样的事了。

  为什么呢?

  是谁,又或者,是什么,在悄然扭转着这一切?

  此念一生,红药直是满心悲凉,眼眶也渐渐地红了起来。

  她就想要安安生生地走个前世老路,怎么就这样难?

  从红柳算起,红菱、淑敬二妃,再加上行宫走水、东平郡王……就没一件能与前世对得上的。

  还让不让人活了?

  她顾红药就这般不得天老爷的意,竟生生地要把她前世的那根独木桥,给她砍断了?

  “贼老天!”红药咬牙恨了一声,借着裙摆遮掩,用力向那桥栏上踹了一脚。

  下一刻,她疼得两眼泪汪汪。

  她脚上只穿了一双软底绣鞋,那薄薄的一层布,如何经得起与石头硬碰硬?

  强行将上涌的泪意逼了回去,红药忍痛低头往脚上看。

  还好,绣鞋并不曾踢破,只鞋头上沾了一层灰。

  “真是的,这桥栏也没个人擦干净。”皱眉嘟囔了一句,红药有些心疼自己的新鞋。

  这还是于寿竹送给她的,顶顶好的大红丝绢面料,绣花也是喜庆的连枝桃花,上个月穿着还有些大呢,如今却是正合脚,若真踢坏了,多可惜?

  红药哭丧着脸,觉得自己有点犯傻。

  她跟个哑巴死物置什么气?

  这桥栏又不能说、又不能动,还死硬死硬的,她就算使出吃奶的劲儿来,也撼不动这石头,反倒把自己给疼个半死。

  悻悻地向那桥栏上拍了两下,权作报了仇,红药心底的郁结却是更甚,一腔愤懑,无由得解。

  原本便沉甸甸的心底,此时,再添一块巨石,且那石头还特别大、特别硬、特别瓷实,压得她喘气都费劲。

  又站了片刻,眼前风物已是越显暗淡,天阴得发黑,远处积云翻卷,看着像是要下雨。

  红药不敢再逗留,只得将那满心的愁绪压下去,缓步行至桥面下方的石阶处,径自向那阶上坐了,弯腰掸着鞋头上的灰。

  可不能叫人瞧出幌子来。

  她想着,动作很是小心。

  这也是被红菱闹的。

  与这般心思深沉之人同屋,红药不得不事事谨慎,不求有功,但求无过。

  脚尖处还有些火辣辣地疼,红药怕蹭破了皮,见四下无人,索性弯腰除了鞋袜观瞧。

  她并不知道,当她做着这些时,她整个身子都被拱起的桥面挡住,从对岸看去,便如桥上无人。

  也就在这一刻,一个穿着石绿袍子的小太监,自柳荫深处快步走了出来。

  他约莫十六、七岁年纪,生得一张平实的脸,细看去,眉眼尚算周正,只身上透着一股子呆板气,加之走路时总半低着头,个头儿也不算高,故很不打眼,属于看过就忘的那一类人。

  行出柳荫后,那小监并未急着向前,而是借助树木遮掩,谨慎地往四周张了几张,确定并无旁人后,方才撩起袍角,快步踏上了烟波桥。

  当此际,红药已然将鞋袜穿好、浮尘掸尽,遂直身而起,蓦闻身后脚步声响,一回头,正与那小监看了个对脸。

  二人俱是大骇。

  红药脚底一滑,好悬不曾摔倒,忙错步退后,方才站稳。

  第055章 长生

  那小监比红药吓得更甚,白着脸连退数步,面上满是惊恐,五官都快变形了。

  一时间,桥上桥下,唯闻河水流淌之声,两个人皆是直愣愣地看着对方,各自惊疑不定。

  好一会儿后,还是红药当先打破了沉默。

  “啊哟,这忽然间的,可吓了我一跳呢。”她拍着心口轻笑道,似是心有余悸,举手投足间,纯然一个吓坏了的小姑娘。

  那小太监闻言,又怔了数息,方终是醒转过来,再不敢看红药,低头躬腰道:“是……是我的不是,惊了这位姐姐。”

  很低的声音,像是从嗓子眼儿里硬憋出来的,被桥下水声一激,越发模糊不清。

  红药藏在袖中的手不停地颤抖着,面色却是如常,甚而还有几分心不在焉,摆手笑道:“罢了,原是我没瞧见,并不与你相干。”

  那小太监仍旧低着头,嗫嚅着说了句什么,也不知是不是道歉,红药既不曾听清,亦不去追问。

  这一刹儿,她的心管自乱跳着,好似即将蹦出嗓子眼儿,脑袋也一阵阵地发着晕,全部的力气都用在维持面上神情的自然,根本开不得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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