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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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卖花的摊主是个干瘦的小哥,用简单的英文单词磕磕巴巴的向洛景明兜售,

  “你的女朋友很漂亮,卖花给她吧。”

  说着还示意二人看向摊位前立的纸牌,上面写着:永不凋零的玫瑰,赠予永不凋零的爱情。

  谭孤鸿捻了一下手中已经有些失水的紫色小花,若有所思:“所以说,鲜活的玫瑰转瞬枯萎,而死去的花朵才是永恒?”

  洛景明垂眸看向她:“如果是你,你会选择瞬间,还是永恒?”

  “其实也不矛盾,就像永生花一样,瞬间也成了永恒。不过我呀,对两者都不太感兴趣。”

  无论鲜花,还是爱情。

  她耸耸肩,转身离开。

  两个人兜兜转转,最后也没有买到什么像样的纪念品,却是在旁边农贸区花掉了大量美元,大粒的车厘子,黄皮的火龙果,各式各样的新鲜芒果菠萝,切成块、榨成汁,色彩鲜艳甜香诱人;新鲜的螃蟹、白虾,不用多加调料烹饪,盐水煮过,已经是十分美味可口。

  他们在路边的露天小摊上吃了晚餐,当地的特色美食是各种烤肉,配上土豆和洋葱,外加一扎冰的鲜榨水果汁,既便宜又实惠。

  菜单上没有英文,都是谭孤鸿点的菜,端上来以后,洛景明看着那一盘盘卖相并不算好的烤肉,忍不住问道:

  “这是什么肉?”

  “烧猪肉,皮很脆,你试试,味道和广东烧猪肉很像。”

  “那这个呢?”他指向旁边另一盘形状可疑的食物。

  “烤兔肉。”

  他默然看向她,她无辜看回去。

  三秒钟后,她败下阵来,噗嗤一乐,“好了好了,不骗你了,其实是烤豚鼠,这是厄瓜多尔的特色美食,虽然听起来可怕一些,但是味道很棒。”

  刚来到厄瓜多尔时,对于这种本地老幼皆宜的食物,她也是无法接受,但是实在忍不住香气诱惑,闭上眼睛吃了一口后,就突破了心理障碍,完全接受了。它的肉质鲜嫩多汁有嚼劲,介于鸡肉和猪肉之间,烤的外焦里嫩,配上酱汁和蔬菜,非常下饭。

  在她的劝说下,他终于拿起叉子尝了一小块焦黑狰狞的烤肉,入口之后,并没有想象的可怕。

  “味道还不错。”

  “我说的吧!可惜现在不是季节,不然在街边十五美元就能吃到一整只大龙虾,可以拿起来像羊腿一样啃。”

  他笑了笑,喝了一口水果汁,“你们平常都吃本地菜吗?”

  “这倒不会,厄瓜多尔的菜色总体粗犷原始,偏西式,偶尔吃一吃还好,但天长日久吃下来真是不习惯,幸好我们营地有国内的厨师,不然这一年来我一定受不了。”

  虽然她的性格不太传统,但胃却是传统的中国胃。

  “我从小也是吃中国菜长大的。”

  “怪不得。”

  “怪不得什么?”他问。

  她笑了笑:“怪不得我觉得你不太像华裔。”

  这人言谈举止和其他她认识的美籍华人并不像,反而更像是国内书香门第长大的翩翩公子,温文尔雅,克制有礼,让她时常会忘记他的身份。

  他也笑了:“有关系吗?”

  “当然了,饮食结构会影响性格,况且饮食习惯也是一个民族文化的组成部分,尤其对于中国人来说,是重要组成部分。”

  温良恭俭让,仁义礼智信,就隐藏在中国人的一日三餐里。

  他稍稍回忆过往:“我的父母都是移民家庭的后代,母亲是混血儿,所以稍稍西化一些,但父亲骨子里还是很保守,甚至有旧时的一些传统思想,我小的时候,是受着很中式的教育长大的。”

  “怎么讲?”

  “白天学西方学校的课程,晚上请了家庭教师来教课,学中国传统文化。”

  她摸了摸下巴:“琴棋书画,四书五经?”

  他笑着摇头:“没这么夸张,但也差不多,时常因为背不下来古诗古文被罚跪罚到半夜。父亲说,最初祖父辈的人漂洋过海,是为了讨生活,但是我们子孙后代不能忘记自己的根。”

  谭孤鸿顿了顿,轻叹:“伯父很有远见。”

  血脉的认同感不在于基因,而是很大程度上来自于文化的认同感,一旦文化产生了隔阂,那么血脉的牵连,也就断了。

  今天的最后一站,是面包山。它位于基多城新旧城区的交界处,山顶矗立着高大的女神像,她身背翅膀,脚踏凶兽,静默着注视着脚下的芸芸众生,她是正义的化身,是基多的保护神。

  夜晚登上山顶,俯视整个城市的万家灯火,白天所有浓郁鲜活的色彩,所有层层叠叠的建筑,都笼罩在夜色之下,被高低明灭的灯光覆盖,随着山势起起伏伏。南面旧城房屋低矮却整齐,北部新城楼群高耸却杂乱,新旧交织,如梦似幻。

  晚上就住在面包山脚下的一家旅店,二层的低矮小楼,外面墙壁被粉刷成淡雅的粉色,但房间里面却是大片浓郁的鲜红,铁艺栏杆与棕木地板,随处可见的盆栽生长着热带茂盛的绿色植物,鲜明的色彩对比冲撞眼球,粗糙却充满异域风情。

  夜极静了,这一天的喧嚣热闹尽数如潮水般褪去,晚风悠悠吹拂过耳畔。

  谭孤鸿坐在旅店四方中庭里的圆桌边,单手随意的搭在一旁的椅背上,目光淡淡,望着桌上水瓶中插着那束不知名的黄花。这个国度四季常青,处处都是绿意和芳香,她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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