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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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指、手背缠了纱布,患处涂了黄色药水。

  “偷着来关心我,程洵他知道吗?”

  他冷声冷气地说:“既然你有男朋友,就不要再招惹别的男人,自尊自爱一点儿,不好吗?乔边。”

  我躲过他的视线。

  他不再说话,绕过我踏上楼梯。

  指尖还残留一缕他的体温。

  季节交替,和雨水混合在一起。

  画展加殷老师介绍,陆陆续续有甲方找我画图,做室内装饰的,专辑封面的,出版物的,产品包装的,我开始闷在家做外包。

  刚开始不熟悉流程,踩了坑又爬上来,没日没夜,做得十分辛苦,焦虑也没办法,只能硬着头皮。

  转眼间九月底,稿件交付。

  临近钟翊忌日,又是一年中最压抑的时刻。

  外面雨声滴答。

  甲方返稿回来,提出一堆新需求,几乎要重新做。

  唉。

  我找来啤酒,一罐接一罐,晕了,倒在地上。

  电话响了。

  我有气无力地“喂”道,听筒传来熟悉的温柔女声。

  “乔边,我是常阿姨。”

  我愣住,眼前黑了一下,又清明了。

  “常,常阿姨您好。”

  “你好乔边,好久不见了。”

  第一次真见常阿姨的时候,她刚从工作室出来,一手油彩。

  她绾着发髻,耳朵戴珍珠,笑盈盈看着我,问:“你是贺迁的好朋友吧?”

  “嗯。”我再问她,“您是贺折、贺迁的妈妈?”

  她微愣,笑着点点头。

  我对她身上的颜料产生兴趣,她请我到工作室看画,问我的感想。

  那是一副骨架,骨架在海中,经年累月,骨骼腐蚀,钻出海藻珊瑚,还有小鱼。

  以前不懂,后来才知道,她画的是鲸落。

  死与新生的结合,美丽蕴含在腐烂中。

  那幅画巨大,对我影响也很大,后来爱上画画,打算学画,也是受常阿姨的启蒙,所以她对我来说不仅仅是一位长辈,更是一位导师。

  电话里,常阿姨说:“展览上看过了你的作品,感觉不错,只可惜没见到你。到底是经历过一些事,风格更浓郁了。”

  “谢谢阿姨。”

  她笑了一下:“我回国,除了因为想念贺折,更重要的是要替贺迁给钟翊扫墓。”

  “嗯。”

  “贺迁这几年,偶尔清醒,会问你的情况,我们说你去了外地,换了联系方式,不怎么回来,联系不上。不过,那次贺折去说漏嘴,她说过想见你。”

  我目光飘远,想起一个肆意的笑脸,也最疯癫、最张狂。

  “她身体不好,精神状态也不稳定,受不了长途飞行,我就替她来了。明天祭祀,不知道你有空吗?我想见你一面。”

  她的语气极尽克制,基本不带情绪。

  我答应她,约好时间、地点,便挂了电话。

  记忆里,她温柔如水,笑眼相迎,一群小孩都喜欢她。

  她虽然是后妈,对贺折也很好,甚至因为贺折生母过世,分给他多一点的爱。

  钟翊死后,贺迁精神失常前往国外疗养。

  听说她陪着,长年在外,和丈夫两地分居。

  一家人两个地方,相隔天涯,没再团聚过。

  怎么说呢?

  我是罪魁祸首。

  嗯,算是吧。

  镜园。

  门口查岗要通行证,出租开不进去,我在外面等常阿姨。

  朝里面望去,一片开阔。

  我想起里面有条路,两侧种白杨,十分茂盛,吸引很多白鹭筑巢,一到夏天,地上全是白花花的鸟粪,没人敢走。

  冬天下雪的镜园,银装素裹,一群人放学后就在路上打雪仗。

  有时,操场夜晚会放电影,观众们站着坐着,窃窃私语、放声大笑。

  水塔附近的池塘,夏天雨后,蝌蚪成青蛙,跳上岸,一路蹦。

  这样想着,一辆黑色SUV缓慢停在我跟前,车窗落下,是祁信当司机。

  “上车,乔边。”

  一侧车门被推开,常阿姨一身黑衣坐在里面,望着我笑了笑。

  我呼吸一滞。

  她苍老太多,一双眼睛干涸。

  车到主道向北开去,常阿姨淡看着我,点点头。

  “样子没变,是那个清秀模样。”

  我笑笑:“您的气质也还是很好。”

  她微弯唇角:“到底还是老了……你现在在做什么?”

  “重新画画,接些外包。”

  她垂下眼帘,叹口气:“如果贺迁像你一样振作起来就好了。”

  我说:“慢慢的肯定会好。”

  一声笑从她胸腔发出。

  气氛僵硬,祁信见势起了个话头。

  “晚上在云中雀定了位置,我请阿姨您吃大餐,那儿的招牌菜您肯定喜欢。”

  “这怎么行,你一路辛劳,得我请你才是。”

  祁信笑说:“从小在您家蹭吃蹭喝,就让我孝敬孝敬您吧。”

  常阿姨没再推辞,她困了,靠在椅枕上合了眼。

  车内安静,仪表盘滴答作响。

  “上次……你的伤没事吧?”祁信问的小心翼翼。

  我道声谢:“没事了,多亏有祁善哥。我准备下次去他酒吧,捧捧场,当面好好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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