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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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阵沉闷的撞击令许地难以呼吸,他感到自己的战马浑身颤抖起一阵中箭濒死的抽搐,他死死撑住自己的战马,防止死亡的战马将自己压伤。

  一阵箭雨过后,许地从垂死的马匹下浑身鲜血地跳了出来:“把地上的匈奴人全部杀死!”

  既然他已经成了这群娃娃们的铺路石,他就要做一块最好的铺路石。

  许地低头猛烈地砍杀着在地上还在苟延残喘的匈奴士兵和匈奴战马,仿佛一个埋头耕地的老农一般,将满腔的希望都投射在土地上。

  他的希望就是,霍去病那帮娃娃们,从他这里快马奔过的时候,可以受到最少的阻碍和伤害……

  他曾经也是一个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他曾经耕种着自家的十亩薄田,以为会和自己的家人一辈子这样平淡生活下去。他的娃娃若是活着,就跟霍去病和阿赫那么大……

  可是,匈奴人让他失去了一切。

  许地埋头不断砍锄着一切障碍,甚至忘了听身边的状况。

  郑云海狠下心肠,紧闭着眼睛:“射!”

  又一轮箭雨朝着许地部、仆多部和匈奴军队绞缠在一起的地方发动了猛烈的攻击。

  两千弩箭营的军士眼角含着泪花,却没有一个人去擦,他们要以最准确的眼力,最专注的定力,去尽量多射杀匈奴人……其实战场如此混乱,他们根本不可能做到这一点。

  天空忽然更加黑暗,仿佛提前陷入了黑夜。

  仆多回头看了自己的战队一眼,耳朵顿时失去了听力,他只看到与匈奴混战在一起的自己战队,被从天而降的黑色铁箭刺心入肺,人仰马叫,吃痛未死的战马惨嘶着四处践踏着,血肉横飞。

  “不——”仆多狂吼着要冲回去,他要与他的士兵们生死在一起。陈焕在他身后大声吼:“东南方向!撤!”仆多冲杀出几步,发现只有自己孤身一个人在往后冲。

  陈焕带着自己的战队和仆多剩下的半支战队,朝着郑云海为他们射出的那条尸体道路快马加鞭,突围而去……

  许地砍人砍累了,直起疲惫的腰身擦一把汗,如同在家乡做农活疲劳了站起来稍事休息一下。

  一股锐利的穿透力从他的头上传过来,直接贯穿了他的心扉。

  许地慢慢倒下去……

  他感到战场的喧嚣暗淡了,遥远了;他感到天上的箭雨似乎也没有了声音。

  没有了战尘,没有了血腥。

  只有从铁箭的缝隙之中飘落下的雪花碎片,轻柔地在随风轻扬。

  许地的身体一点点轻松了起来,仿佛此生的征战苦在这个瞬间获得了彻底的解脱。

  他甚至还有时间,欣赏这些纯白的雪片……

  他刚倒下,郑云海部射出的第三波黑色的三棱秦制箭,呼啸着穿破空气,插满了他身体和周围,密密麻麻一大片。数千匈奴死尸和汉军尸体斑驳夹杂在一起,化作一条血肉铸就的冲击道路。

  霍去病命令战鼓敲起撤退的战令,陈焕部带着仆多部,高不识部协助着赵破奴部,纷纷随着霍去病部从许地部倒下的地方突围而出。

  郑云海部立刻放马直追,渐渐合上了其余几部战马的脚步。

  天浩浩,地汤汤,数道庞大的黑色铁流逐渐汇拢,好似凤凰涅磐一般,从血火溅染的毂固国落日草场展开舒展的双翼。

  只有站在高空的天神才能看清楚,这本来匀称的七支战队如今少了左翼第三队。仿佛一只受了伤,带着忧伤的凤凰,斜斜掠过草原,向着祁连山北麓奔驰而去。

  左翼第三队的领军人,是四十二岁的许地。

  曾经是卫帅帐下的头一拨期门郎。

  细小的雪花纷纷洒洒,层层叠叠地飘落下来,将黑色的汉军战甲、褐色的匈奴战袍,鲜红的旌旗、血肉模糊的尸体……逐渐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白霜。

  战皋兰

  第十六章

  风雪飘舞中,一支深褐色的队伍,正从祁连山北麓飞驰而来。

  不一会儿,又一支深褐色的队伍出现在风雪交加的这个清晨,两条队伍都在万人以上,很快便汇合到了一处,化作一条杀气腾腾的洪流,沿着祁连山白皑皑的山脚,向南麓的草场而去。

  河西苦冷,这河西的春雪也不停不歇。

  雪霰稠密中,领头的匈奴战将破雪而出。

  他头带一个牛角青铜面具,突出的獠牙、凶狠的面具造型、强壮的手臂、有力的驭马动作,无不显示着他是一位悍勇善战的匈奴猛将。他是卢候部落的小王,名叫解赤,与他会合的是关止王,名唤伊即轩。

  霍去病连过四个匈奴属国,将四个属国的大半战斗力都打垮了。

  这消息如同长了翅膀的茶隼,飞一般传遍了草原的角角落落,作为河西匈奴族势力最大的休屠王和浑邪王立即快马传书,命令距离祁连山南麓最近的卢候王部和关止王部的匈奴小王先去拦截住霍去病,他们随后就到。

  卢候王解赤在路上得到了消息,得知霍去病被毂固国拖在了落日草场上。他心中大喜,准备合兵而去,将霍去病斩获在祁连山下。

  谁知道到了毂固国,霍去病部已经壮士断腕,布下箭雨,将约八百多名汉军战士和两千名匈奴兵卒的混战部队全部射死,然后从那条血路强行突围而出,不知去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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