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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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霍良深突然开口,问:“看地是什么意思?”

  彩邦闻言愣了下,想起自己刚才的话,反应过来:“哦,薇薇在山上租了块地。”

  他又问:“租来干嘛?”

  彩邦碰碰奚薇的胳膊:“对啊,你打算种什么?”

  她在寒风里缩了缩肩膀:“没想好。”

  彩邦打量:“你是不是手冷?”

  “嗯。”

  他抬起胳膊:“放到我兜里。”

  奚薇纳罕,把手揣进他的外套口袋,诧异:“怎么这么暖和?”

  彩邦扬眉,得意的样子:“我年轻啊,身体好,不怕冷的,年轻你懂吧?”

  奚薇觉得好笑,嗤一声:“你不要以为彩玉嫁出去就没人管得了你了。”

  彩邦瞅她几眼,某句话在嘴里拐了个弯,最后只嘀咕:“反正我不会叫你姐。”

  霍良深加快步伐,迈着长腿往前去。

  回到街上,彩邦关掉手电筒,菲亚在寒风里瑟瑟发抖,往霍良深怀里靠,他抬起胳膊将她揽住。

  奚薇挪开眼,转头去看热闹的街景。

  “那边有篝火晚会,Anson,我们去看看?”菲亚问。

  “嗯。”

  彩邦也对奚薇说:“一起去吧。”

  她摇头:“太冷了,店里还得做生意。”

  于是四人告别,分道扬镳。

  时间还早,奚薇回去把店门打开,不一会儿就有客人买烟买水,一波走了一波又来,生意很好。

  不知过了多久,大约半个小时,篝火晚会应该还没结束,但霍良深和菲亚已经回来了。

  他们牵着手,经过奚薇的店,往民宿走去。

  隔壁依然热闹,那群年轻人直玩到凌晨。

  奚薇关了门,上楼洗澡,准备休息。

  屋外也逐渐静下来,街巷变得寂寞。

  这种房子隔音都不太好,旁边就是彩邦他们家的民宿,有时二楼住进情侣,夜半三更的,奚薇会听见一些不该听的动静。

  除了这点尴尬以外,她在镇上住得还算舒坦。

  洗完澡,浑身暖烘烘的,等吹干头发,看看时间,已经一点过了。没有睡意。

  当初选择来到西河古镇,并非抱着明确的目的,要在这里生活。其实她根本不知道为什么跑来这儿。浑浑噩噩,无处可去,那时大概在想,就当给自己最后一次机会吧,反正她什么都没了,这世上唯一可亲的人也没了,孑然一身,要走随时可以,不差一时半会儿。

  于是用所有积蓄租下这栋小木楼,开了间小商店。

  她还想种地,想跟镇上的木匠学做手艺活。以前的愿望,趁着现在通通去实现,也算没有遗憾了吧。

  只是没想到会遇见彩邦彩玉,还有格格。

  奚薇冷漠警惕的本能在这里仿佛失效,他们的人情味和烟火气令她无法抗拒。

  以前在清安,每个人都是冰冷的,脆弱的,只要她往后退一步,别人就会退十步。

  可彩邦一家完全没有眼力见。

  起初奚薇并不打算去他们那边吃饭,原本付了钱,让彩邦妈妈把饭菜装在保温桶里,她提过来,自己在店里吃。谁知到了中午,那姐弟俩就像土匪,嘻嘻哈哈地拽着她,几乎把她“绑架”到家中。

  “客气什么,一起嘛!我们又不吃人!”

  原来他们知道她在客气啊。

  奚薇极力维持的分寸感丝毫不起作用。

  后来又认识了格格。

  她第一次去小朋友家里,仿佛走进一间正在发霉的房子,吓了一跳。铺在床上的褥子是破的,墙壁掉皮,桌上乱糟糟的锅碗瓢盆,隔夜饭都坏掉了。

  格格的妈妈在她九岁时外出务工,难以想象九岁的孩子过这样的生活,也许她自己习惯了,意识不到苦涩,但旁人看着却很酸楚。

  奚薇什么也没说,帮忙把家里收拾干净,然后让她以后放假回来跟着自己一块儿吃,有空就帮忙看店,她还能给她零花钱。格格起初不好意思,奚薇给她母亲打了个电话,很快谈妥。

  日子就这么慢慢过着。

  最难的那段时间,感觉和这世界的连接薄如蝉翼,脆弱得一碰既碎。

  有天夜里她喝多了,烂醉,模糊间有人拿热毛巾给她擦脸,把她抱在怀里,轻轻拍背。

  睁开眼,看见彩邦妈妈,还有两姐弟。

  他们说,听见她嚎啕大哭,闯进来一看,地上的碎酒瓶子沾着血,她缩在床角,胳膊有伤,不知是不小心扎到的还是自己弄的。

  他们帮她抹药,包扎,收拾狼藉。

  可奚薇清醒之后什么都不记得了,不记得哭过,不记得叫过妈妈、宝妹,太难堪了,肯定很吓人。

  那晚彩邦妈妈留在房里陪她,两个人聊天,这位长辈说起自己早年丧夫,一个人带大两个孩子,也曾经难得过不下去,但还是熬到了现在。

  奚薇说她什么都没有了,失去所有家人,不知道这么活着还有什么意思。

  彩邦妈妈说,没有谁会陪你一辈子,自己得找到跟世界的连接,比如这家店,经营起来,只要有了牵挂就能走下去。

  她听进了心里,于是又租了块地,学木匠活儿,还打算做格格的长期饭票。

  可以的,肯定可以的。

  奚薇打开窗户,闻到水仙清冽的香气,透彻心脾。

  一条野狗从窄巷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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