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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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叶之仪接过她纡尊降贵倒的茶,神色十分恭谨:“微臣谢殿下赏赐。”

  用完点心,齐安将丹青用具一一摆好,翻出一沓崭新宣纸,递给叶之仪。

  方才挨了训,齐安不敢造次话多,候在一边咬牙憋话憋得辛苦。

  “殿下可有记微臣做下的标注”

  谢嫣一心引他注目,自会遵从他所有嘱咐。在东福宫里闲暇下来就会拿出册子逐条记忆,有时记得累了,会翻出丹青工笔上手比对颜色。

  她这样用心,无非是要将自己最美好的一面展现给他。

  谢嫣点了点头,思及他看不见,又开口应道:“泠嫣谨遵老师之言,将其记得很牢。”

  叶之仪意欲考察她学得如何,叫一边的齐安过来盯着。

  他每落下一笔,谢嫣便答出相应颜色,几十种无一有误。

  齐安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前阵子景阳公主也曾缠过大人,皇后娘娘看她看得严,不允她随意外出,每每得了空子必定要来画院叨扰。

  然而景阳公主次次没有如愿,大人不喜接触这些皇室中人,听到风声先行避开。

  靖安长公主是齐安服侍叶大人以来,他唯一默许她靠近的姑娘。

  见识了景阳公主的任性刁蛮之后,这位殿下实在出乎他的意料。

  在汗栋楼边,他是听见她劝阻侍女莫叫醒他的,眼下她牢牢将大人所教课业记在心中,如此心善又专注的金枝玉叶实在少见。

  大人已是二十有六的年纪,当初同年的世家公子孩子都生了几打,这么些年,他身边连个善解人意的解语花也无。

  齐安瞧着靖安长公主稚嫩的脸庞,心中怅惘不已。

  察觉到齐安的视线,谢嫣扭头对他弯了弯唇角,他呆了下,尴尬地移开眼。

  叶之仪欣慰地收起画笔,他语气中流露出赞许:“殿下的天赋不输画院里的学子,假以时日,或许画技在画院画师里亦有一席之地。”

  她自己几斤几两,谢嫣比旁人更清楚,丹青与棋艺一样,都是让她头疼的玩意。

  丹青在叶之仪看来,是与性命同样重要之物。他为师严苛,她便投其所好,虽然叶之仪此言是在宽慰她,但得到他的称赞实属不易。

  也只有与他共处,才能尽可能提防楼蔓和顾棠的戕害。

  叶之仪递过一支饱蘸丹砂的衣纹笔,画院里的画具都是上品,连这衣纹笔笔管都用了紫檀木雕刻。

  因是夏季,紫檀木吸汗,他攥得太久,汗水打湿紫檀木,指尖立刻沾了点紫色汁水。

  谢嫣求学以来,为防丹青糊了叶之仪满手,特意叫浮笙备下了许多绢布,正巧今日一并带了过来。

  随行的宫女都候在月洞门前,能近身伺候的只有浮笙一人。

  谢嫣对浮笙使了个眼色,她立即将收好的白绢取出。

  浮笙明白她的心思,在她看来叶之仪才是最适宜做驸马的人选。

  骜公子身上的血腥气太浓,倘若尚公主,殿下一个娇弱的小姑娘哪里受得住他予取予求。

  何况撮合张骜与殿下是太后娘娘与堂老爷堂夫人三个人的意思,张老太君对此一无所知。

  张氏一众小辈里属张骜最有出息,本朝律法规定,无论之前如何显赫,一旦做驸马,官阶皆不可超过三品。

  门庭衰落是豪族心中最担心的大事,张太君担起光复张氏门楣的重担,不会允许太后娘娘任性胡来。

  尽管殿下得先帝盛宠,下旨允诺殿下出嫁后食邑两千户,然而爵位越往下传就被盘剥得越小,长公主府迟早得坐吃山空。

  于情于理,叶大人才貌双全,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可惜太后极其厌恶他。

  浮笙垂下眼帘,无声无息退至一边。

  谢嫣抽出一片绵软的白绢,她蘸了点水,如先前一般送入他掌心。

  “老师的右手不经意会染上杂色,杂色沾到画册上只怕易惹出麻烦。泠嫣着人备下了白绢,往后由齐安盯着便无大恙。”

  手心被人塞入了什么物件,叶之仪下意识反握住。

  他顷刻回过神来,谦恭颔首:“多谢殿下。”

  一点滑凉东西混着白绢被他捏住,叶之仪以为是她手上的画笔,正要隔着白绢一同接过。

  白绢被他挑开,那支笔的触感更加真实。笔身温软滑腻却过于纤细,他因为眼盲,画院特意将他所有的画笔都换成形态各异的雕花,他所有的笔里,不曾有这种笔身光滑的。

  他忽地松开那支笔,掩唇咳了几声,耳廓外侧迅速爬上一层淡如薄烟的绯色:“微臣失礼。”

  被他握住的食指依稀还残留一丝紫檀木的颜色,他俊秀眉眼间拢了尴尬意味,身板却挺得笔直,谢嫣压抑着笑腔安抚他:“无妨。”

  叶之仪教她如何勾勒出流畅线条,然而谢嫣附身的这具宿体还未出阁,年岁太小故而手力不稳。

  当笔尖的墨汁再一次洒满整张宣纸,一旁的齐安终是忍不住破功:“靖安殿下,这是笔,不是姑娘用的胭脂水粉!”

  浮笙护主心切,叉腰刺他道:“你怎知是胭脂水粉难不成你用过”

  两个人一对眼少不得吵吵嚷嚷,叶之仪只瞧了和浮笙争得脸红脖子粗的齐安一眼,齐安顿时耷拉下脑袋,剜着浮笙一副敢怒不敢言的小媳妇样。

  谢嫣调整了握笔姿势,艰难地在宣纸上慢慢爬行。磕磕绊绊之余,叶之仪抬高手腕,悬空捏住她的笔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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