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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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老板皱着眉头,一张脸因压抑升腾的怒意而憋得泛红,胸口也因气恼上下起伏着,沈丛澈心情有些愉悦,又继续补上一刀:“月底要的货,林老板现今回去赶制怕是还来得及。”

  求了不该求的人还遭这阉人讽了顿。

  林老板愈想愈气,那股子恼意更是不加掩饰,拂袖领着家丁扭头就走,没走几步,沈丛澈端起茶盏来,又轻轻开口:“对了,还请林老板小心些。”

  警醒入耳,林老板脚下步子顿住。

  沈丛澈才掀起茶盖小小抿上一口茶水,眸光流转间,视线便落在了立在阻隔前的身影上,继而收回,稍抬着右手,垂眸漫不经意地扣弄把玩自己的指甲盖,“莫要再意图钻空子了,侥幸心理还是少 有为好,若下回就不是抄收那般简单了。”

  是直接捉人封铺。

  这林家基业,便是一夜归零。

  这林家是做珠宝生意的,因着朝中有人,加之与东厂督主刘公公交好,所以一贯不太把官府放在眼中。

  虽是如此,到底林老板断然是不敢得罪沈丛澈的,皆知东厂和西厂素来不和,而西厂督主沈丛澈其人心眼极小,搞不好会被灌个什么名头给捉进刑房,那股子气恼便只能憋在心底不能宣泄。

  林老板气愤而去,反观沈丛澈,狭长的凤眸敛着笑意,缓缓往椅背靠去,左腿往右腿上一搭。

  被气着的又不是他,沈丛澈到底都不亏。

  -

  于阁楼上探头便能瞧见楼下的戏台,周遭幽静,琴声乐声悠悠流转萦绕。

  沈丛澈如今惬意得很,方才那番交谈丝毫未影响他半分。

  稍稍扬起的凤眸微微眯着,偏着脑袋瞧阑干下的戏台,右手置于红木椅扶手上,青白的手指一下接着一下,轻轻敲打着。

  今儿这出戏,也不知唱的是什么。

  见那花衫女子抱着一老生打扮的男子腿脚,戏腔婉转哀戚,哭唱得极其悲恸。

  而戏台外围了一圈的看客,连着瞧的人都随之动容。

  璇珠没瞧懂,放眼瞅沈丛澈的神情,见他一脸悠然,那他怕是看明白了。

  于是,她提着裙摆悄然朝他靠近了些许,弓着身用食指轻轻戳戳他的手臂,沈丛澈抬眸瞧她,便见这丫头讪讪地笑着,“公公你看懂了吗?”

  沈丛澈如实回答:“没。”

  璇珠:“……”

  她唇角抽了下,红唇张合翕动却找不着言语。

  沈丛澈有些好笑:“你我都是刚来,都未曾瞧过这出戏,瞧不懂很奇怪么?”

  望月楼周遭声音很杂。

  隔音似乎不是很好,别的厢房雅间传来的歌声和琵琶声混合着,夹杂楼下隐隐的人声。璇珠从未看过戏,见着沈丛澈没打算走,她便顺了顺裙摆干脆在他邻座的位子坐了下来,双臂交叠枕着阑干探头看了起来。

  -

  原来,今日这出戏唱的是承基年间发生的事。

  承基年间东厂曾换过两任提督,一个在位不到两个月便被新任提督处死,而前一位则是这戏里的男主人公宋砚。

  在位十余年,身上背负着奸宦的骂名。

  一位父亲贪图荣华富贵,将自己的女儿送给了当朝位高权重的东厂提督。

  后世皆传这位东厂提督极其变态,那姑娘被迫嫁入府中不出几月不堪折磨自尽,那太监嫌她晦气,直接抛去了乱葬岗死也没个归宿。

  姑娘去后,宋砚最终也死在了自己左膀右臂的手里。

  戏终,台下宾客不禁唏嘘不已。

  纷纷为这姑娘抱不平。

  “阉人”“阉贼”这等话他听过不少,若非当他面辱骂他从不以为意,可这回人声传达耳畔,莫名的,沈丛澈觉得有些微难堪。

  他稍稍抬眸去瞧那小姑娘。

  而却见她依然趴在那,连动也没动,似乎对这些话没 有什么反应。

  大抵是觉得,被个小姑娘听到了世人对他这等人的评价,心底油然生出莫名的忧虑,莫名其妙的怕起她会觉得他和那些人口中的太监是一样的人。

  愈是如此,心底愈是泛起恼意。

  这时,她脑袋才稍微晃了晃,那葱白的手放在脖子上揉捏,一并在活动有些发酸的脖子。顷刻间,他心间生出几分笑意,他是怎么样的人与她何干?

  也用不着关心他在她心里的形象,觉着就觉着罢了,又不会叫人少块肉。

  想到此处,闷哼了声,继而收回视线,如若自言自语。

  “这世间女子,可有多少愿意嫁给这残缺之人。”

  璇珠看得是极其认真的,还细细分析了整个过程。

  听见那轻飘飘的一句话从后头飘来,她才回头瞟他一眼,扬声反驳回去:“不会,你太少瞧爱情的力量了,只看到阴暗那面的话,不如看看积极那面,不也有挺多不离不弃的例子吗?”

  实则不然。

  戏里,男主人公宋砚其实并非那般不堪。

  他虽心狠手辣,可对着姑娘却有着别样的温柔。

  承基帝年少登基,即位后几年更是时势动荡,朝中不少大臣对其不满,而后承基帝创立东缉事厂,上有朝廷外臣刻意打压,后有反贼和各路乱党作乱。

  而宋砚顶受压力为皇帝办事,却从未将怨言带回过府中,更不曾把气撒在姑娘身上。

  他曾试图获取姑娘的好感,可姑娘从进提督府那日起,自始至终都对他抱着偏见,一旦与其见面,便是百般的折辱和戳人痛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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