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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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晁垂眼,嘴角勾了一下:“不必,今日正好。”

  翠娘闻言,也没再说什么,只是眼神不断往门口瞄。

  船再过一会儿就要开了,可是秦晁没有带月娘一起来。

  “晁哥儿,月娘……还来吗?”

  秦晁负着手,指尖轻轻摩挲,声沉沉的:“她会来的。”

  挑在今日这样的日子,她一定会来。

  ……

  马车停在岸口的阶梯上,明黛飞快下了马车,胡飞叫都叫不住。

  江风将她额前的碎发吹得缭乱,面纱也不甚老实,时时遮眼。

  明黛不断在登船的身影里寻找着什么,直至胡飞追上来,在她身边指了一下。

  她顺着指的方向看过去,是一艘精致的游船。

  此刻正是登船的时候,船客登船,有帮忙挑行李的担担上上下下。

  明黛的脚步却像是钉在原地,迟迟没有再上前。

  船。

  她噩梦的开始,就是这里。

  胡飞见她不动,也乖乖站在旁边。

  甲板上,男人衣袍纷飞,垂眼看着岸边不远处的女人。

  她并未发现他,只是捏着拳头盯着眼前的船,犹豫不前。

  这时,有人站在甲板上大喊一声:“还有半个时辰启程!没登船的加紧!”

  远处的少女身影动了一下,像是忽然下定了决心,朝着船跑了过来。

  秦晁看着她急促的身影,背过身靠在横栏上。

  他看着来来往往的人群,无奈的笑了。

  ……

  有胡飞指路,一切都变得顺利起来。

  可当她真正站在舱舍门口时,心中的躁动凝固一瞬,忽然生了怯意。

  她多怕这只是一场臆想。

  胡飞实在不忍她继续这样,帮她敲开了这扇门。

  孟洋瞧见她,点了一下头,自觉地退出来。

  明黛看到他二人,几乎已经肯定了,可不止为何,她就是不敢走进去。

  直到里面传来女人温柔的声音。

  “是月娘吗?”

  这道声音击中了明黛,她身形一动,走了进去。

  翠娘还要几日才出月子,如今选择离开,只能尽力养着。

  在村子里的时候,她精神很不好,如今,虽谈不上红润康健,但眼睛里有神了。

  孩子裹在襁褓中,安然的睡在她身边。

  明黛觉得自己有一万句话要说,可她刚张口,眼泪先涌了出来。

  千言万语,不过一句。

  她走出来了,太好了。

  明黛并不想在以后回想起这一刻时,只有无穷无尽的眼泪。

  她抬手一抹,露出笑来,走到床边坐下。

  省去了前因后果的询问,省去了劫后余生的喟叹。

  明黛像一个寻常探望的好友,看看她,又看看孩子,轻声问:“现在感觉好些吗?”

  翠娘泪流满面,笑着点头。

  “月娘,我记着你的话呢。”

  “有你陪着我,有晁哥儿不要命的救我,还有这个孩子,原来,走出来也不难。”

  明黛心中情绪如波涛汹涌,最后通通化作眼泪。

  “以、以后有什么打算?”

  翠娘想了一下,说:“晁哥儿……帮我安排了一个新的身份。”

  明黛怔住。

  翠娘温声解释:“无论我是谁,孩子永远姓赵。”

  “我只是不想自己身上的事,牵扯到这个孩子。”

  明黛闻言,连连摇头:“不、不是。”

  她紧张的唯恐她反悔:“这样很好!很好!重新开始,这很好的。”

  翠娘将她的紧张看在眼里,心中又酸又暖:“等我安定了,一定会给你书信的。”

  她想笑,可总伴着眼泪:“我说的话,都算数的。等你有了小娃娃,我还要帮他做衣裳的。”

  明黛觉得,自己今日似一个傻子,什么体面的话都说不出,只能重复。

  “说话算话,这很好……说、说话当然要算话。”

  翠娘又露出歉意:“可是,我还是没想好你要给晁哥儿送什么。反倒耽误你们庆贺生辰了。”

  明黛又摇头,哭着笑说:“我……我也没有想好,孩子的名字该叫什么。”

  翠娘看她一眼,又看向孩子,眼神是一个母亲才会有的温柔。

  “孩子的名字,已经起好了,是晁哥儿帮忙起的。”

  明黛眼泪稍收,怔然看着她:“秦、秦晁起好了?”

  翠娘一字一句道:“新仪。赵新仪。”

  新仪。

  明黛喃喃的念着,唇角不由弯起。

  自古以来,妇人受阴礼约束,从生到死。

  遵循服帖者,是为善仪,违背不服者,是为非仪。

  善与非,即可评断女子好坏。

  而这襁褓中的小生命,不受二者任何一个约束评断。

  自成新仪。

  翠娘的声音在此刻响起:“晁哥儿说,江淮之地阴礼迂腐。”

  “有寡妇丧夫,连家门都不可出。”

  “为证一身清白,她将儿子送与叔嫂抚养,抱女坐火,一同自尽。”

  “时人赞其贞洁,是烈女表率。”

  “可我不仅没有抱女坐火,困在那方小屋里,还要带着她走得更远。”

  “这样的行径,怕是要被世人狠狠指责。”

  明黛心中一阵动容,终是止了眼泪,露出干净的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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