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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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思及此,江宁抬起头来,谁知正对上男人淬了冰点子般的琥珀色眼眸,她浑身一颤。

  稽晟骨节分明的食指滑过空中,在她身上顿了顿,语气戏谑, 透着嘲讽:“你?”

  江宁怔愣住, 迟钝点了头。

  谁知下一瞬, 稽晟的手指向门外, 唇微勾, 露出一抹莫测的笑,他道:“朕只记得桑汀,朕的阿汀在坤宁宫, 岂是你能混淆的?”

  霎时间, 江宁脸色唰的一白,整个人跌坐下去,如坠冰窟。

  夷狄王竟是…早就知晓了的?

  怎么可能?

  他怎么就知晓当年亲口说自己是安和公主的人就是表姐?

  可他为什么知道了却不说?为什么要就这么瞒着表姐?那立后圣旨岂不是早写了表姐的名字?

  稽晟耐心不多, 更不是个好脾气的,眉心一拧便朝外唤:“来人,将亡国奸细拖下去,挂到城门, 张榜就言要江/贼亲自来赎,否则三日后斩示众。”

  “亡国奸细……”江宁惊恐望上去,主位上的男人五官深邃,生得俊美无涛,棱角分明的轮廓无不透着上位者的矜贵与冷峻,然此刻却似发号施令的恶. 魔,从地狱爬起来索命的。

  她绸缪一场,精打细算,怎么能走到这步?

  门外很快进来两个侍卫,将人拖下去。

  江宁久久回不了神,直到门口,猛地大喊:“皇上忘了当年在护城河边吗?我才是安和公主!饶命,求皇上饶命啊!”

  随着殿门阖上,嘈杂声响亦被关在了外头。

  稽晟嘲讽地笑了笑,随即起身去书房取了那两幅画,一一展开。

  第一幅,是他称霸东夷北狄为王时,差画师来依照当年画的,后来攻城,入主都城,也一并带了过来。

  第二幅,是七夕当晚,那街头小贩画的。

  叫人千查万查,也没个详切说法,怎料如今人自个儿找上门,这是个没脑子的。

  哦,他的阿汀最懂得明哲保身了,一步一步藏着掩着,还晓得借此时机,求他救老父亲。

  真聪明。

  救了老父亲之后,下一步只怕是计划着怎么逃出去了吧?

  又犯蠢了。

  除非他稽晟死,不若她怎么可能逃得出去?再来一百个江之行也无望。

  小姑娘昨夜还在他怀里发抖,偏偏面上强壮镇定,殊不知一双湿漉漉的眼儿早就露了心思。

  怪可怜的。

  可是还能怎么办呢?

  他惦记了这么久,就是要得到手的啊。

  稽晟好生将两幅画收起来,大步出了东辰殿。

  -

  身后的圆柱子下,桑汀捂着嘴蹲在那里,眼神空洞望向前方那抹高大挺拔的背影。

  潜藏深处的思绪浮上来,她终于想起当年,那个瘦弱的少年,脏兮兮的脸,都瞧不清本来面容。

  大冬天的只穿了一件单衣,像是没有知觉一般,她已经冻得牙齿打架,少年却眉眼冷漠如霜,清瘦身形在寒风中越走越远。

  当时只有欢儿跟在她身边,都没带银钱,她先去问车夫张大爷讨了银钱,觉察太少,没好意思拿去,最后忍痛把姨母赠予她的簪子当了,换了几锭银子塞给他,最后还被他给扔了。

  她好说歹说,可是少年一句话都不曾回她。最后,最后她也没办法了啊,就是她想带他回府,他也执拗的不理她。

  直到转身离去时,才听得少年在身后问:你叫什么?

  当时她细细想了想,垂眸瞧见身上这套樱花粉罗裙,又明媚地笑了,她说:是安和公主,江宁,她人很好的。

  天知道她多想姨母待她能再亲切些,她也想有母亲梳妆绾发,也想有母亲能抱一抱她,也想有母亲能陪她过一次生辰,也想,等到日后及笈礼那时,有母亲与她说婚嫁礼仪。

  父亲是天底下待她最好的人,也是待母亲最长情的男人,可是父亲书房里的那画像,终究是活不过来。

  然而到最后,什么都没有等来。

  有些东西,生来就是命里没有的,再怎么强求也得不到。

  如今好几年过去了,她都快忘了。自然怎么也想不到,夷狄王会是那个匆匆一见的少年郎,当真是天差地别。

  当年那个小倔驴,怎么就成了这副模样,狠辣无情,残忍暴. 虐,他变成了世人畏惧厌恶,却又敢怒不敢言的东启帝。

  难怪,难怪会这样,什么莫名其妙的恩宠和执拗,先前所有不解的,都有了答案。

  这人还知道念着她当年的小恩情,其实也不坏的。

  只是未免太巧了些,像是老天给安排好了,她儿时卑微的为讨好姨母,当年被迫出城送降书,一件件偏巧和这个人牵连上了。

  桑汀忽然鼻子一酸,眸里有湿意涌上来,哽得她轻轻抽泣了一声。

  眼前递来一方干净的帕子,她以为是其阿婆,松下心里紧绷的那根弦后,眼泪啪地掉下来。

  男人低沉而醇厚的嗓音从头顶传来:“躲在这里哭什么哭?”

  桑汀一愣,仰头看去,泪眼朦胧的,当场呆住,似没想到他出去后又折返回来。

  稽晟蹙眉蹲下来,直接拿那帕子给她抹去泪珠儿,“好端端的有什么好哭的?”

  “嗝——”桑汀急忙捂住嘴,尴尬得脸颊有些发烫,怔了好半响还没反应过来。

  稽晟冷幽幽睨她:“不许哭,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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