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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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桥抓过江蕊吩咐了几句,江蕊面色凝重,对着庸宴简略见了个礼,立刻转身离开。

  花成金心知必是宫中出了大事,遂给江蕊派了几个家将,自己前往禁军衙门协助花成序镇守,通知在京的禁军统领全体戒备,只等着庸宴吩咐便可如臂指使地随时调动。

  怜光面如金纸地等在慈宁殿外,郅却和周景明等几个内阁重臣也都一脸沉肃地在殿外守着;

  惜尘刚到宫中就听见这消息,连衣服都没来得及换,风尘仆仆地指挥着赶来协助的孟慈音,将整个皇宫内城里三层外三层的围住,不叫消息传出去一星半点。

  怜光将他们接进慈宁宫内,只见内里灯火通明,宫人里里外外跪了一地,地上有张铺着锦被的竹架子,是宫里贵人代步用的步撵,上面依稀是个人型,拿白布盖着;

  大理寺派了专门给贵人验尸的女医官,手上套着白锦缎,跪在那步撵之前。

  瓷学背对着他们站在慈宁殿中央,明明什么都没做,却让人看着就感觉他好像马上就要累死了。

  有外人在,秦桥和庸宴都去瓷学身后见了个礼,瓷学一回身,立刻便把那身坠死人的疲惫掩藏好了,带着点歉然地对秦桥说:

  “花你看了?难得给你过个节,也没过好。”

  秦桥扯扯嘴角。

  瓷学就说了这一句闲话,随后对他二人说道:

  “行刺的人是跟着安王妃进来的,是个风烛残年的老尼。趁着安王妃和太后说话的功夫突然向太后行刺,安王妃挡了一下,匕首萃了毒,人当场就没了。太后年纪大了,惊吓倒不至于,只是嫂嫂倒在她怀里……封多病正在里边看着,”

  他一手在另一手上握了握:“朕瞧着是有点不好。”

  说话间,封多病沉着脸从里面走出来,看了他们一眼,又回身将宫女侍从都清退了。

  庸宴不动声色地撑住了秦桥的腰,秦桥脸上却什么表情都没有。

  封多病走到近前:“太后让陛下和宣抚使进去说话。”

  秦桥看他,封多病便点了个头。这瘦得过分的男人穿着一身黑衣,脸带病容,在宫灯的映衬下惨白得像个来勾魂讨债的厉鬼。

  瓷学示意庸宴不要急,他自己握住秦桥的手腕带着她往里走,轻轻地说:“阿房,母亲叫我们过去说话。”

  “嗯,”秦桥看了他一眼:“你不用这样,我挺得住。”

  瓷学没再说什么,他们穿过帘幕,瞧见了倚在床榻之侧的太后。

  这老太太竟然是半坐着,头上繁复的钗环都摘了,素着头和脸。

  她今年七十多岁了,没有一点妆容的时候,竟然能叫人透过她衰老的面容是窥见一点年轻时惊心动魄的艳色。

  她老人家年轻的时候,也是能让帝王一眼见了就沉沦的传奇呢。

  “你兄妹俩可真能沉得住气,”太后笑着骂了一声,脸上浮现着不正常的红:“你俩的老娘都回光返照啦,还在那磨磨蹭蹭。”

  回光返照四个字终于成功击碎了瓷学艰难维持的面具,他掩着脸跪坐在了太后床边。

  秦桥却笑了起来,好像这不是什么诀别,只是一次再寻常不过的见面:“这么大事,小胖的腿都软啦,哪还能走得快?”

  太后也笑,拍拍瓷学的头:“方头崽,不忙哭,你听我说。”

  瓷学狠狠抹了把脸:“嗳,儿子在这。”

  太后:“我都这岁数了,就是按照天理伦常也合该到我走的时候了。没什么不高兴的——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怕你娘走得突然,早把灵柩备下了是也不是?”

  瓷学:“嗯,用的是我给自己准备的金丝楠木。”

  太后:“行,算你孝顺。送葬的时候别哭哭啼啼的,去翰林院给我找几个年轻漂亮的小伙子送我,我要气死他爹。”

  瓷学:“就怕等我下去了先帝大耳刮子抽死我。”

  太后:“你要不干我就亲自抽死你。”

  瓷学勉强笑着说:“阿娘,说点好听的吧。”

  太后垂头看他:“方头崽,你自己的事你心里有数;阿娘走之前,还有一句话问你。”

  瓷学紧紧握住她的手。

  太后:“你告诉我,你是谁?”

  瓷学心头突突跳动:“我是,我是瓷学,是淮州鲁郡王瓷错的独子,后又过继给……”

  “不。”太后将他的手拉向自己,几乎是逼迫着他说:“不对。”

  瓷学茫然地看着她的眼睛,就像他还是个幼童时那样迷茫地看着她。

  “你是我卢四娘的儿子。”太后说:“你是我和……”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好不容易压住,定声说:“是我和文泰帝瓷镇的儿子,是大荆朝的皇帝。你,你要记住!”

  瓷学大力点头,感受到她的掌心在自己头上拍了拍,只觉得心里的壁垒业障都叫她拍成了一滩黏糊糊的水。

  “至于我娘家卢氏那些王八羔子……” 太后目露不耐:“本来就不是一家人,我死以后,你们两个很不用搭理他们,如果做了什么错事,尽管下死手收拾。”

  太后一口气说了这么多,猛地咳了起来,秦桥上前拍她的背,被太后握住了手。

  “小胖,”太后缓了缓语气说:“你答应我的外孙呢?”

  这是秦桥十几岁刚和庸宴确定关系时跟太后说的玩笑话,秦桥知道太后的神智是不太清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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