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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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日夜兼程地赶回来,站在此处,她却愈接近江咏思,是在装聋作哑吗?

  “喜酒倒不急着喝,江大公子不认识这贺礼吗?”

  在众人的抽气声中,闵危再次拿起剑,慢步过去。锋利剑刃上的血未干涸,顺着滑落下来。

  “这是我父王的佩剑啊,你可知他是如何死的?”他竟淌下几滴泪来,道:“他被敌军将领砍断了半截身体,肝肺肠子淌了一地,血都将那片地浸透了。他为大雍呕心沥血、肝脑涂地,最终却落了个这样的下场。你说他是否死的值当?”

  不明所以的官员,虽听着这毫无干系的话,但也不免点头赞同。少数得知真相的,相互递交着眼神。

  江咏思听着他这番说辞,再见他始终盯着自己身后的目光,心中再清楚不过。闵危表面说的是闵戈的事,却是有意阻止婚礼的进行。

  吉时将过,司仪瑟缩在一旁,不敢说话。他后悔不已,只企盼着能活着出江府。

  年迈多病的江宏深坐于上方,本就是强撑着出现在孙儿的婚宴上,却被这突来状况激地张着嘴。这些年来,他算是最清楚三人纠葛的人之一。

  他急促着喘气,肺管子像是被堵着,一时颤着手,指着那对着孙儿的利剑。

  林良善听得靠近的沉重脚步声,接着就闻到了血腥气,然后是一番令人作呕的话。她攥紧了江咏思的手。

  却忽地听到前刻哭声,变得讶异:“江太傅好似不大好啊,还不赶紧找个大夫瞧瞧?”

  闵危收了指向江咏思的剑,瞧着上方之人,眸光幽暗。

  江家的人反应过来,慌乱起来。

  叫大夫的声音和惊呼担忧声交织在一起,官员宾客坐不住了,有好些离得近的站起来,探视过去。

  片刻前还沉默安静的厅堂,霎时“热闹”起来。

  林良善只感觉紧握的手松开,她伸手去抓,却扑了个空。江咏思的手离开了她眼下的方寸之地。

  一切都变得乱糟糟的。

  在这般状况下,她终究掀开了洞房花烛夜,新郎才能掀开的红盖头。

  瞬间闯入视线的,是一个着玄色铠甲的人。凌乱鬓发,深邃而精致的眉眼落着漠然之色,挺直鼻梁,唇边似带着笑意。

  他就站在她的一臂之外,身姿长立,手中握着一柄泛着血光的剑。他半眯着眸看她,不移一分。

  林良善没多看他,而是看向江咏思。

  透过围着的众人,她看见其中着红色喜服的他。她的指甲掐进手心,眼皮低垂。

  于叠重杂乱声中,闵危凝视着她的妆面,有些怔然。

  忽地有一道暗影自后而来,警觉的他迅速偏头,回身之间,挡住对方的凌厉拳脚。利剑翻手间,横亘在那人颈侧。

  “还不将人拿下!”太子喊道。

  那边众人还未从江太傅的晕厥中反应过来,这方有暗中被太子授意的将领来抓人。

  闵危却也不真的要杀人泄愤。他的脸上浮现一抹诡笑,从怀中掏出一纸谕书,抖了抖,道:“太子爷,我可是得了圣上诏谕才回京的。”

  话音刚落,有一个太监连滚带爬地跑进来,头上的帽子都掉了,也来不及捡起。

  他冲进厅堂中,扑到太子面前跪下,大哭道:“太子爷,圣上薨逝了!”

  乱,乱成一团了。

  ***

  不知何时,外间落了冬雨,刺骨冰冷,更添寒意。

  林良善是如何回府的,她自己都恍惚不已。

  泪水止不住地流,将精心绘制的妆容冲花,聚在尖瘦的下巴处滴下,落在艳红的嫁衣上,乍开一朵朵暗色的花。

  低声呜咽,混杂着雨水砸落在车顶的声响。

  林原将她抱在怀中,轻拍着她的后背,轻声道:“善善,若是难受,便大声哭出来罢。”

  她压着哭声在喉咙中,任由泪浸湿了林原的前襟。

  已整整一月未完整安眠,她每时每刻都在想着嫁给江咏思后,该如何讨得他家人的欢喜。她特意去了平昌侯府,去见江寄月,让她告知江府一大家子人的喜好,牢牢记住。

  她甚至还央求林原去寻了京城中最擅礼仪的嬷嬷进府,每日努力地学着,又请陈娘教她账面算计。凡是能学的,她都努力去学,只求嫁给他后,不给他丢脸。

  昨日夜间,想着今日的婚嫁,她更是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若不是红萧说:“小姐,若是你再不睡,明日可得顶着两只大黑眼圈嫁人了。”

  她才睡过去。

  早早起了,又仅用了一些清淡的吃食,连水都不敢多喝一口,怕中途出现意外难堪。

  世家夫人们围着她,替她梳发、绞面、弄妆。她困地要命,却被时不时拽疼弄痛。

  她们笑着说:“忍着些疼,哪个新娘子都要这样的。”

  沉重的凤冠压住发丝,又簪了珠钗榴花。嫁衣一层层地穿上,里里外外加起来,不知道有多少层,腰被勒地紧紧的。

  她闷地很,也觉脖子要断了。当在看见菱花铜镜中的丽影,她害怕:他会喜欢吗?

  红盖头遮去外界所有,可当他握住自己的手,她又忍不住浅笑。

  到江府的路途中,她饿地发慌,又困倦地很。临冬,虽花轿中备了暖炉,但她仍觉得冷。

  不过微末小事,她都可以忍着的。

  一路上,她都在想着礼仪嬷嬷和那些世家夫人说的话,下花轿后的每一个步骤,她在脑海中一遍遍地回想,万不能出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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