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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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燕成堇凄凄笑一声,“王丞相欺孤年幼,屡屡专断独行,孤忍让多年,而今越发变本加厉。”

  明宴蹙了一下眉头,王上自幼孤僻自负,决不允许有人践踏他的尊严,很少主动示弱,尤其是对他,恨不得处处压过他才好。

  又听得他道:“大司空助孤登基之忠义,孤心里一直记得,若论辈分,孤还得尊你一声‘叔’,想必明叔也不愿看到孤坐不稳爱卿浴血得来的王位。”

  “陛下。”明宴忍不住皱眉打断。燕成堇笑一下,似乎从自怨自艾中抽身而出,眼睛看着桌上的南君令,“令牌拿好,孤赐你一把尚方宝剑。”

  那一双阴柔的眼睛看着他,极轻地说话,似乎怕被人听得:“王丞相不仅是爱卿的眼中钉,也是孤的肉中刺。”

  “爱卿明白么?”他慢慢放下金樽,“事成之后,不做大司空,带着新妇做藩王如何?”

  第51章 点绛唇(八)

  白狐狸跃过草地, “咔嚓”一声踩断了草丛中的树枝, 雪团般的身影在一片绿草中灵敏地穿梭,苏倾跟在后面走着, 旁边是陪她散步的北风。

  “后园一共修过三次。”北风步子里带着蹦跳,“据说现在有好多奇花异草, 珍禽走兽, 你仔细找找就能看到。”

  “大人很喜欢这个园子?”苏倾鸭蛋青的衣裙透着轻柔的光, 手从轻薄的宽袖里伸出, 拎起裙摆, 以免沾了草叶上的雨水。

  她的黑发未挽, 搭在腰上一晃一晃,裙下露一截白皙的小腿。

  在南宫里是绝不能这样衣衫不整地出门的, 但在明府上,最可以不讲的就是规矩。

  北风说:“嗨。大人才不喜欢这个破园子呢。”脚尖骨碌碌地踢开一颗石子,“还不是那老头作妖。”

  北风作怪,捏着嗓子学老头儿:“‘凤非梧桐不栖, 非醴泉不饮。我们府上留不住她。’大人不信这个邪,天下哪还有比大司空府更好的去处?”

  他斜斜看过来,苏倾乌发散着, 轻衣宽袖, 像山野间披着云雾的精灵,“我瞧你脑门上也没写字,他怎么看出来的。”

  苏倾走着,似乎在想些心事:“这是什么时候的事?”

  北风说:“四年还是五年前?你十三岁的时候吧, 大人说你大了,不能像猫儿狗儿一样一直住外头,要给你拾掇一间屋,老头就说收也白收,反正留不住。”

  他们走到了那间小木屋前,屋后一颗巨大的槐树,四五月份会挂出串串的槐花。

  那时明宴还在当十二卫都统,每天晨起练早功,那把黑色的剑,还没有送给西风。

  他持剑,片刻之内能过七八招,剑风凌乱,横扫过来,低处的树枝“咔嚓咔嚓”地落。

  枝叶擦过苏倾的衣领,有的扑簌簌砸在她脑袋上,她也不肯挪动步子,就在房子后躲着看那道惊鸿似的影子,不知道人怎么能动得那么快。

  树叶和槐花落得越发急了,纷纷扬扬像下雪一样,她越退越后,剑啸声忽地停了,那道影子立在她面前。

  她不敢抬头,就看着地面,剑尖儿让他拖着,随意地拨弄着地上的落花:“好看么?”

  她头上沾满花叶子,细细地说:“好看。”

  明宴笑一声,不知是笑她有趣儿,还是笑她会奉承。他再不搭理她,提起剑走了,带走了整个春天的花朵与香风。

  北风仰头看着槐树:“槐花麦饭真好吃呀,我都快忘了是什么味儿了。”

  苏倾说:“明年春天,我再给你们做一次。”

  “明年,”北风回过头来,一双眼睛湿漉漉的像小狗,低声嘟囔,“明年你还会在么?”

  他见苏倾不搭话,就玩弄起自己的手指,语气很侥幸:“你跟着王上进宫以后,他也没有娶你呀。”

  苏倾停了一停:“差一点,听说仪仗都备好了。”

  “真的?”北风睁大眼睛,“那老头说的‘凤命’也是真的了。”

  苏倾的手轻柔地抚上他的后脑勺,她笑了一下:“北风,命是可以改的。”

  “明年春天,我给你们做槐花麦饭。”

  傍晚桌上有一道烧鸡,俞西风从客栈里回来,闷声不吭地大口吃饭,苏倾夹了一只鸡腿放进他碗里,他的筷子停了一停,抬起头,扫了苏倾一眼。

  她正默然起身,细瘦的手腕搬了把板凳,慢慢走向门口,坐在了端着碗的东风旁边。

  “收买人心。”少年的狠狠咬了一口鸡腿,盯着那道身影冷哼一声。

  北风说:“才没有,倾姐在等大人。”

  天边是深沉的蓝紫色,一道红霞从天际线渗透出来,黄昏的暑气昏涨涨的,又有丝丝缕缕的凉风。

  大门半敞着,偶尔听得见外面的声音。东风耳朵一动,听到了哒哒的马蹄声,眼睛一亮,碗向地上一搁:“俞南风,牵马。”

  喊声和脚步声穿过院落而来:“来了!”

  沉寂的大司空府即刻间沸腾起来,东风拉住大门”吱——”地拉开。

  明宴翻身下马,皱了一下眉头,因为东风南风一左一右地拥着他进门,争先恐后地说着什么趣事,他一个也听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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