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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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青抬头觑了一眼张越脸色,心中生出了最后一丝希望:“学生先前也说了,方家并不单单是山东大族,在山西也颇有实力,老老少少各房人丁足有几百口,大人一念之间便是几百人的性命。学生不才,各房已推举学生为族长,不论大人有任何要求,学生可一力做主!”

  从起头的遮遮掩掩到眼下赤裸裸地投靠,这态度一前一后的巨大变化让张越着实有些吃不消。都说锦上添花不如雪中送炭,可如今这炭真的能送得?但是,这毕竟是他上任以来第一个求上门的,方家在山东之地乐善好施,名声相当不错,他若是撒手不管自然不要紧,可是……

  电光火石之间,张越已经有了主意。收了汉王那么多礼,自己却绝对不能靠上去,因为那位主儿太过刚愎自用,决计是翻腾不出什么花样。而且,对北京那边,他迟早该有一个立场表示。盯着方青端详了片刻,他便点点头道:“你先起来说话。”

  尽管没有明明白白地答应,但方青哪里不懂这种暗示,心头登时大喜,忙谢过站起身来,却不敢回原座坐下,仍是毕恭毕敬地站着。

  这些年来为着这些仓钞,方家上下也不知道动了多少脑筋用了多少办法,好容易才兑了两千引盐,其余还得另想办法。究其根本,正是因为方家当初从山西挪到山东,在本省根基太浅,建文年间更险些受到牵连,如今也岌岌可危。张越如今虽然还不是知府,将来也未必能当上青州知府,但前程却绝不止一个知府!

  “你们方家这是要本官虎口夺食呢!”张越意味深长地看了方青一眼,见他又深深低下了头,便暂时撇开了此事,“去岁隆冬到现在,青州府多地都遭了雪灾,虽有布政司赈济,但秋粮却毕竟是去岁的事情,不好豁免。二月就是秋粮的最后完税时分,本官管的就是钱粮,你们方家这样的大族少不得要做个表率才是。另外,既是过年,往北京那儿的礼也得备办起来。”

  第二百零七章 先站准了队再说

  大明建国只有五十余年,这皇太孙却已经册立了两回。洪武年间朱元璋册立朱允文是因为皇太子朱标过世,但永乐九年册封皇长孙朱瞻基为皇太孙,却是因为朱棣的偏爱以及对将来的考量。尽管不喜肥头大耳又有足疾的太子朱高炽,但朱棣对朱瞻基却像足了亲切的祖父,甚至连北征也带着他同行,那种苦心栽培和对皇太子的横挑鼻子竖挑眼大相径庭。

  因北京宫城仍在修建,朱棣和嫔妃自然仍住在西宫之中,朱瞻基的居处便在朱棣的暖殿之东,名曰景福宫,一应用度几乎等同于皇太子。由于天冷,朱棣下旨惜薪司每日额外供给景福宫上等红罗炭十斤,宫中暖炕火炉日日燃着,门口挂着厚厚的织金红花毯,恰是温暖如春。

  正月初五傍晚,朱瞻基离了暖殿,带着几个随侍太监匆匆回到景福宫,面色很不好看。自从年前开始,祖父朱棣的风痹症便频频发作,那样铁打的汉子被病痛折腾得狠了,常常大发雷霆,纵使平日受宠如他也不免会遭了池鱼之殃。如今虽百般医治稍稍好转了些,但长此以往,那结果却不好料定。任由几个小太监上来替他脱去了披风和靴子,换上家常便服,及至到了内间暖炕上坐下,他方才长长嘘了一口气。

  “前几日说南京那边的船因故耽搁,今日也应该到了。父亲可有信来么?”

  “启禀皇太孙,那贡船确实是到了。不过太子殿下只是传话说,请皇太孙用心读书孝顺皇上,别的并没有信来。倒是杨士奇大人捎带了一封信给皇太孙,另外还有太子殿下命人赐给皇太孙的新书五十部,徽墨十方,端砚十方,还有狼毫和玉版纸。太子妃殿下还让人捎来了织金蟒袍两件,亲手缝制的貂皮暖耳一对和腰带一条……”

  得知没有父亲的信只有杨士奇的信,朱瞻基心中不无感慨。他年不满十岁就被祖父朱棣带着北巡,第一次北征留守北京,第二次北征随同出征,和祖父的感情倒是比和父亲的感情更加深厚些。父亲素来谨慎,如今单独在南京监国,恨不得一点破绽不露,先前的梁潜竟还是他暗中设法,杜桢进言方才救下来的。当一旁的太监送上母亲所制的暖耳和腰带时,他信手拿起那朴素的腰带摩挲了一番,不禁有些想念母亲,随即便吩咐太监给自己换上。

  除了皇太子太子妃命人送来了东西,朱棣除夕夜早有赏赐颁下,百官正月初一也大多送了节礼过来,公侯伯送的是珍玩和兵器,文官则是字画书籍,林林总总实在太多,他也懒得管这些,不过是吩咐太监比照以前的旧例送些赏赐过去。然而别的他不理会,有些人家那儿却不可轻慢,吃过晚饭用了热茶来到内书房,他就把黄太监招了来细问。

  那黄太监心中自是早有帐,忙解释道:“英国公那儿送来的节礼比往年厚两成,小的就在回赐中酌情添了一件大红五彩罗缎纻丝蟒衣,又给英国公夫人加了四匹百子图宫绸,还有山东刚刚送上来的阿胶。成国公那儿小的则是让人加了两匹鞑靼进贡的骏马,还有一把柘木弓。”

  “不错,你办得倒妥帖。”

  因那黄太监是用惯的人,朱瞻基不过是以防万一随口一问,这时候自然是满意。扯过一张宣纸提笔正要写字,他忽地想起了今天在皇帝那儿的所见所闻,顿时没了挥毫赋诗的心情。

  锦衣卫指挥使袁方今日面圣时,说汉王朱高煦大年初一派人往张越那里送了一车礼物,张越年初三回访想要退回,可最终竟是无果。一个被贬的藩王竟然直到如今还是这样明目张胆,祖父竟然一而再再而三地容忍,实在是荒谬!他见过强索财物,却还没见过强送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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