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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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奶奶大概是看到同龄的我想到了自己的孙女,自然而然地和我攀谈起来。八个小时后飞机落地法兰克福,奶奶换另一班航班去柏林,我在机场咖啡厅等着转机去苏黎世。

  国内的电话卡已经被我折断扔进飞机上的垃圾袋,换上了之前在国外用的。我翻开通讯录,找到时教授的电话。

  昨晚收好行李之后,我联系时教授说我准备回去了,他体贴地问我要不要顺路来瑞士玩几天,和他们一起去滑雪,我自然一口同意。然后时教授问了我航班信息,说今天来接我。

  电话接通,传出时教授温和的声音:“喂?小祁。”

  “时教授。”我笑着说,“我到法兰克福准备转机了。”

  时教授听出我声音里的雀跃,打趣我说:“这么开心吗?”

  “要见你当然开心。”我悄悄压低声音,“老实说,你有没有想我?”

  听筒里传出一声低低的笑,时教授像哄小孩一样哄我:“有——不过今天你可能要晚点才能见到我。”

  “啊,为什么?”

  “我临时有一个会要开,南屿今天休息,我和他说了让他去接你。”

  “他……”我撇撇嘴,“他不会把我捆起来扔河里吧?”

  时教授还没说什么,电话那边传来另一道冷淡的声音:“你想的话,我不介意。”

  我听出是时教授的那个小男朋友,哼了一声说:“你敢扔我,我去告你。”

  电话那边淡定地回击:“我学法的。”

  ……

  “好了。”时教授打断我们无聊的拌嘴,“我要去学校了,我们晚点见面聊。”

  我看看时间,也差不多要准备登机了:“那晚点见。”

  “嗯,再见。”

  我把喝完的咖啡杯扔进垃圾桶,起身随手一揣兜,摸到一枚硬硬的金属,是那条项链。

  昨天洗澡摘掉放在床头,今天顺手装进口袋里,现在拿出来看,忽然有一种恍如隔日的错觉。明明我离开家也不过才半天。

  我想了想,把项链重新戴回脖子上,妥帖地放进领口。

  这是我第一次不告而别,或者可以说逃走,虽然我一向认为有仪式感的告别是一段关系必不可少的一部分,但想想对方是林雾秋和宋禹川,我还是打消了这个念头。

  机场广播开始通知登机,离开前我看了一眼手机,现在是国内时间晚上十点多,不知道宋禹川和林雾秋回家了没。

  但愿宋禹川不要太生气,最好像几年前那样,波澜不惊地接受我离开。

  飞机在轻微的颠簸中缓缓升起,虽然外面天还亮着,但生物钟让我有些困顿,我闭上眼睛戴上眼罩,在邻座催眠一般的翻书声中陷入沉睡。

  我好像做了一个梦。

  不,很多梦。

  我梦到林雾秋生日那天,我在人群中一眼看到穿白衬衫的他,他端着一杯酒,外套脱下来搭在小臂,脸上始终挂着温和但疏离的微笑,直到看见我和宋禹川,笑意才有了实质。

  后来我喝醉去阳台醒酒,看见林雾秋一个人站在那里,初春微冷的风途径他吹向我,带来淡淡的白花和树木的香气,他望着远处,背影像一抹遗留在人间的月光。

  有一瞬间,我忽然希望这捧月光落在我身上。

  然后我梦到宋禹川。离开的前一天,我像往常一样在家吃饭,饭桌上没有人讲话,直到宋禹川的小妈问我是不是明天动身。

  “嗯,下个月开学,早点过去租房子。”我说。

  “还没问过你学什么,金融吗?”

  “不,学纯艺。”

  宋家往上数三代,不是商人就是政客,据我所知没有人搞什么虚头八脑的艺术。宋禹川的小妈愣了一下,说:“啊,那也很好。”

  我正要说什么,宋禹川忽然插嘴,淡淡地解释:“祁翎他父母是音乐家和画家。”

  我没想到他连这个都知道,抬眼看过去,他面无表情地吃饭,看都没有看我一眼。

  那时候的宋禹川二十五岁,比现在更高傲更锋利,也更不会隐藏自己的情绪。每次我做什么事让他看不惯,他都像一只一碰就炸毛的狮子,恨不得一巴掌拍死我。所以他很少主动和我说话,也不太关心我的事,记忆里都是我挑衅他比较多。

  再往后我又梦到很多别的事情,以前的,现在的,有宋禹川也有林雾秋,碎片一样在我脑海中闪回。所有无关紧要的人好像都被我忘掉了,最后留在记忆里的只剩他们两个人的脸。

  飞机落地的轻微晃动让我从睡梦中缓缓转醒,我摘下眼罩睁开眼睛,窗外是苏黎世的黑夜。

  “这么早天就黑了……”我看了一眼时间,一边伸懒腰一边喃喃自语,心想不知道时教授开完会了没。

  我对这座城市依然是陌生的,耳边半懂不懂的语言终于让我有了来到地球另一端的实感。我拉着箱子随着人流往外走,打开手机,屏幕安安静静,没有信息也没有电话。

  看来那位司机并不关心我……我拨通时教授留给我的号码,嘟嘟两声后,手机里传出一道冷淡的声音:“喂,到了吗?”

  “我出来了,你在哪儿?”我问。

  “我在停车场,你跟着路标走,出来之后一直往前,我的车停在靠里的位置,黑色慕尚,车牌是42……”

  ——嘟嘟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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