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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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余让没吱声,算是默认。

  竹筐里头躺着瓶红花油,还有些纱布棉花,余让心说这小孩还挺懂事,只是这感动的萌芽还没来得及晒晒太阳,就见吴老二越过他直接奔向吴豆豆,拽着他的裤衩把他拖到了盛燃身边,熟练地去撩他哥的衣摆。

  “行了行了,我自己来。”吴豆豆有些难为情,扬手脱掉背心,顿时露出身上一片片触目惊心的淤青。

  余让的眼皮跳了一下。

  盛燃沉默了几秒,拿起红花油,眉目凌厉,冷冷道:“力狗下手这么重。”

  吴老二见他哥一身伤,眼眶一下子就红了,吴豆豆不忍他弟担心,侧着身不让他瞧,嘴巴里振振有词:“看着吓人而已,一点儿都不疼。再说了,力狗被我打得都吐酸水了,我一点儿没吃亏。”

  盛燃也顾着吴老二,没再多说什么,专心给他抹药擦伤。

  药水渲染开兄友弟恭的场景,局外人怎么都觉得多余,余让嘬着碎碎冰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随便挑了一个木桶,说道:“就这个吧。”

  “哦。”盛燃飞快地瞟一眼,报了个数字,“68。”

  “什么?”余让以为自己听错了,重复了一遍,“68?”

  “木桶80,碎碎冰2块,你坏掉的水盆小卖部卖14。”盛燃挑了挑眉,“老二,收钱。”

  余让气笑了:“强买强卖?”

  “友情价了,”盛燃下手随意,疼得吴豆豆龇牙咧嘴,“豆子他爷爷的手艺非物质文化遗产,这木盆放三十年不带坏的,外面零售价可都是100起!”

  “你高中读三十年?”

  “狭隘。”盛燃啧了一声,“你大学不用?你结婚不用?你给你小孩儿洗尿布不用?”

  余让被他叨叨得脑袋疼,而且也不想明天一早起来还得去小卖部重新买个质量奇差的破盆子洗换下来的衣服。

  等等,换下来的衣服?

  不见了。

  他今天的衣服呢?余让有些想不起来,是落在宿舍门口还是一并带了出来?

  “唔唔唔!”吴求索把碎碎冰掰成两半,塞了一半进嘴巴里,无辜地冲他摊开了手。

  余让看着他这副模样,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吴老二好像是个……哑巴。

  他心口骤然一酸,幽黑的小屋,受了伤不敢让家里老人知道的不学无术的哥哥。余让自然联想到了自己的弟弟,他开始同情起面前这个晒得反光的小黑胖子。

  余让伸手进裤兜,掏出时常备着急用的百元大钞:“找钱。”怕一家子文盲还得拿计算器摁,他十分善解人意地给出了答案,“32。”

  吴老二接过红钞屁颠屁颠跑到他哥那儿,吴豆豆摸了摸裤子,耸肩:“没零钱。”

  余让把视线移到盛燃身上,盛燃放下红花油瓶子,向后一靠:“我还没跟你算我叉子的费用呢。”

  都什么人啊。

  天色不早,瞌睡虫慢慢爬了上来,余让没忍住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盛燃跟吴豆豆对视一眼,假惺惺地问他:“豆子,你家过夜多少钱来着?”

  余让立马就明白了他话中的意思,吴豆豆也不傻,指着左边的小房间笑道:“一晚,32。”

  得,一条服务。

  如果拒绝这个选择,他要么翻墙回学校,然后进教室拿上钥匙再回宿舍;要么就只能露宿街头。余让没辙,最好的安排就在眼前。

  他妥协了。

  余让摸了摸小胖子的脑袋:“不用找钱了,我去睡觉了,晚安。”

  “哥哥晚安。”吴老二抬头说。

  “?”余让愣了,“你不是哑巴?”

  “靠!”吴豆豆不干了,“我弟弟牙尖嘴利,怎么会是哑巴!”

  “那他刚刚阿巴阿巴不说话?”

  “他一上午吃了两斤荔枝,这会儿上火嘴巴里全是泡,说话就疼。”吴豆豆一想到就来气,踹了他弟两脚,“滚去睡!”

  余让懒得管了,睡眼朦胧地朝着里屋走去,盛燃伸腿拦住他:“你手?”

  “没事。”余让把左手往身后藏了藏。

  盛燃了然,将一团纱布丢给他,一句话没说又转回去跟那几块木板较劲了。

  小房间里就一张单人床和老式写字台,孤单的灯泡挂在窗沿。

  余让累极了,他在幽暗的灯光中拆下层层纱布。

  纱布之下,是密密麻麻的小刀割开的伤口。

  第3章 有病

  木板床贴着墙,又硬又窄,除了能在上头自由直立跟宿舍里的床铺没什么两样。余让累了一天,沾着枕头却怎么也睡不着。

  他不是一个会迅速习惯于陌生环境的人,更何况是这样混乱无序充满不安的地方。

  高中第二年,余让换到了第四所中学。

  这里被诟病为垃圾少年收容所,里面的人都有一个不可与人言的共性——

  “有病”。

  余让无从选择,因为除了这里,再没有任何地方愿意接纳他。

  叫他永远不要放弃自己的人,最后放弃了他。

  不知过了多久,木门吱呀一声打开,门缝里漏进来一束暖黄的光,旋即又熄灭。门合上,脚步声轻响,在一只脚踏上床板的刹那,冰冷的声音在寂静中响了起来。

  “下去。”

  凌晨一点,盛燃忙完手头上的事情打算随便将就一晚,结果蹭床不成被抓了现行。“你怎么不睡!”他吓了一跳,心脏噗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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