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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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方才,赵无恤面对五倍于己的齐人中军逼近,任由箭矢撞到了他的青铜胄上发出叮叮声响而半步不退,但现如今回想起来还是出了一身冷汗。

  任何战争都是在用性命赌博,如今听到成抟这么问,他心里想到的原因很多。

  在中原,中行穆子和魏献子,还有司马穰苴几乎同时发明了步兵密集方阵,使战斗成为集体的战斗,南方的孙武更是将这种方式发挥到了时代的极致。

  被团结在一起的步兵不再是散乱与无序的个体,而是相互配合与支持的集体作战。这样的方阵在大原之战、柏举之战中体现了价值。同样数量,甚至是处于劣势的晋军、吴军,在密集方阵的组织下被证明了比起散漫战斗的戎族和楚军能发挥更大的力量。

  这种扼杀士兵们的个性,而强调协调作战的改革是军事上的一大进步,同等人数下的短兵相接,秩序井然的密集方阵必然战胜散而乱斗的兵卒。

  赵无恤十天前在城濮古战场上回望,登时灵机一动,将先轸的战术学了来。他把原本均分的左中右三阵,变成削弱中央,加强两翼尤其是右翼方阵,从而力求以中央吸引敌方主力,而两翼完成率先突破,从而一举击败敌人!

  说到底,今天的这场仗,他们胜于战术的运用,也就是时人所谓的“战势”。

  湍急的流水所以能漂动大石,是因为使它产生巨大冲击力的势能;猛禽搏击雀鸟,一举可致对手于死地,是因为它掌握了最有利于爆发冲击力的时空位置,节奏迅猛。

  正是因为在战争中使用了战术,战争才成为了一门艺术,从而使军队人数多寡,装备强弱不再是决定战争胜负的唯一条件。战争的胜负将由精神力量和物质力量同时来决定。

  作为一个新鲜出炉的指挥官,赵无恤的这些想法也是在经历实战后才清晰起来的,还有待总结才能说个明白。所以,他回答成抟的话就有点简单:“此战胜于战势,说到底,不过是以正合,以奇胜罢了。”

  ……

  遥远的南方,姑苏城外的演武场,彪悍的吴国方阵正在屋外演练战阵之道,他们吼声震天,剑盾敲击得砰砰直响。

  邻水的干栏式建筑内,一位中等身材,相貌平平的中年人正坐于上首,他头戴鹖冠,身穿粗布葛衣,双臂健壮,两只铁掌上满是老茧,看得出是位长期舞剑开弓的老卒。

  这位其貌不扬的“老军吏”,此时却在给面前跪地而坐的吴人子弟们上课,他目光犀利,唇上留了犄角形八字胡,嘴唇微薄,口中说着带齐地口音的吴语。

  “今日吾等讲战势,战势不过奇正,以正合,以奇胜,奇正之变,不可胜穷也。太子,你可懂了?”

  位于下席前排的,是一位留了吴人典型短发的俊朗青年,他眼睛里满是野性和骄傲,鼻梁挺拔,唇上留了矢状胡须,身穿漆成黑色的犀皮短甲。在朝那统帅重重地拱手一拜时,青年露出了臂膀上青黑色的蟠龙纹身。

  “孙子所言,夫差知晓!”

  ……

  PS:关于吴人越人形象,和中原人有所不同。

  夫翦发文身,错臂左衽,瓯越之民也。黑齿雕题,大吴之国也。

  ——《史记·赵世家》

  吴王(夫差)曰:“我文身,不足责礼。”

  ——《史记·鲁周公世家》

  人寻约,吴发短——《左传·哀公十一年》

  第279章 孙子兵势

  打扮得如同一名老军吏的中年人,正是近些年来闻名遐迩的孙武,被跟随他学习兵法军争之术的吴国太子夫差尊称为“孙子”。

  孙武本是齐国陈氏支系,名将司马穰苴之族侄,十多年前,齐国国、高、鲍、陈四氏明争暗斗,导致司马穰苴被迫害冷落,发疾而死。孙武眼见齐国“公聚朽蠢,而三老冻馁”,且卿大夫忙于内斗,无自己能施展的空间,遂出奔。

  以他的眼光和志向,自然瞄上了在南方迅速崛起的吴国。吴国自寿梦称王以来,联晋伐楚,国势渐盛,颇有新兴迹象,正是有志之士发挥才能,建功立业的绝佳场所。

  然而不巧的是,孙武刚到吴国时,正巧赶上了公子光遣专诸刺杀王僚,彗星之夜后吴国上层政局一时动荡。碍于在齐国的遭遇,孙武便掩藏身份,辟隐深居,只与旧相识伍子胥往来。

  直到吴楚两国开始酝酿大战,吴王阖庐感到吴军缺乏将才,伍子胥知道吴王的心意,便向他推荐了孙武。

  从那天开始,吴军的训练也好作战也好,都开始发生明显的变化,轻勇好死的吴人被勒令结成了一个个密集的方阵。

  孙子参考《司马法》著述的兵法十三篇,在初入吴时已经献给夫差的父亲吴王阖庐了,每陈一篇,吴王都会沉迷期间,不知口之称善,其意大悦。此兵法不轻易授人,夫差早已好奇已久,直到做了太子,才得以入室受教,所以听得极其认真。

  孙子说道:“善战者追求形成有利的势,而不是苛求士卒,因而能选择人才去适应和利用已形成的势。善于创造有利‘势’的将领,指挥部队作战就象转动木头和石头,所造就的势,就象让圆石从极高极陡的山上滚下来一样,来势凶猛,利用好了,则可以战无不胜!”

  夫差微微点头,受吴王阖庐和大行人伍员的影响,他对孙武是非常推崇的。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也渐渐有了带兵的机会,若是能学尽兵法十三篇,天下谁人能当?霸业可期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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