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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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战争,无论是过程中还是战胜后,都没有诗人边塞诗里的美妙雄壮,只有战前你才会去想那些威武雄壮,打仗时只会思考如何让自己不死,让手下人不死。战后则只想将自己灌上几斗米酒忘却恐怖的厮杀,然后拖着疲惫的身体找处柔软的毛皮床榻好好睡一觉,身边要是有心仪的女子侍候则更佳。

  齐人这一支辎重部队至少携带着十多万石粮食,如今一次性落入他的手中,但无恤暂时无法带走这些。齐侯得知粮食被劫恐怕会暴跳如雷,再派数千人回来救援,他们至多只有几个时辰的时间处理后事,将这些粮秣烧掉,或许是最好的办法,虽然无恤也有些舍不得。

  至于那两千多齐人俘虏,怎么处理也是个大难题。坑杀降卒这种事情别说他那颗后世的脑袋接受不了,若真这么做了,恐怕会被全天下群起而攻之,毕竟这时代还是春秋,不是战国。

  正在赵无恤思索的时候,营帐外传来了穆夏的呵斥……

  呵斥之后是请示声,是田贲的声音,似乎有事。

  “进来罢!”

  在属下面前,无恤必须维持自己的威仪,他整理仪容后,只见穆夏首先掀开营帐帷幕钻了进来。这位憨厚的大个子虽然疲惫,却换上了新的剑盾,一直守护在侧。

  一群人跟在后面,是些手脚粗壮的悍卒,大多是田贲手下的轻侠。他们打的太狠,太不要命,几乎人人带伤,皮甲凹陷,浑身脏污。这些人在外面嘻笑不停,见到无恤却像是老鼠见了猫似的顿时安静下来,乖乖下拜稽首。

  田贲一直以对赵无恤的绝对忠诚驾驭属下,而赵小司寇的英勇也让他们敬佩,所以都发自内心的服从。

  随后才是田贲,他手里还拽着一位披着白裘,着深衣广袖的青年。

  青年眉眼清秀而高傲,那白裘是用几十只白狐的皮缝制成的,举世难觅一件。里面的衣料也极其光鲜,墨与朱红相间,是诸夏公卿最喜欢的颜色,只是镶着玉和玳瑁的高冠歪了,显得有些狼狈。

  而他的佩剑也被田贲扔到了地上,那是最贵重的檀木剑鞘,镶着金玉,华丽雍容。

  此人不简单,无恤带着疑问的眼睛看向了田贲。

  “禀司寇,是在中军大帐外捉到的。”

  大帐外?大概是随军的某位齐国显贵罢,还不是一般卿大夫,或许是齐公族?或某个大邑的主人?

  “你是何人?”赵无恤身体前倾,朝那贵族青年问道。

  “余名阳生。”那说着标准雅音的青年最初有些慌张,此刻却努力让自己镇静下来,看得出他受过良好的贵族教育,即便是这光景也不失礼仪。

  “阳生?”赵无恤皱起眉,细细回忆这个似曾相识的名。若他没听错的话,这青年就是那个大喊一声让齐人士气复振的人,那个齐国辎重部队的统帅。

  那齐人贵族青年高高昂起了头,像一只斗败后依然假装不屈的公鸡,但战栗的身体却暴露了他的害怕。

  似乎对无恤不知道他的名而气恼,他又多此一举地强调道:“余乃齐侯之子,公子阳生!”

  第418章 大雪满弓刀(上)

  “辎重被劫了?这怎么可能?”

  陈恒满心郁闷,本来他经历了长途的急行南下,身体劳累不说,还得不停绞尽脑汁算计齐国君臣卿大夫。心里想太多容易疲惫,所以一想到入夜后可以在防风的温暖帐篷里稍作歇息,虽然第二日还要赶路,可依旧使陈恒大为振奋……

  齐侯严令众人以耗尽体力的速度行进,结果损失惨重,战争中的伤员和病痛如果不能跟上,就落得被抛下来自生自灭的下场,运气好的还能等到辎重部队搭救。

  每天早上他们动身之时,总有些人倒在路边,睡着便再没醒来;午后,又有另一些人筋疲力竭地瘫在道旁;到得晚上,更有些人当了逃兵,遁进夜色之中,连一些大夫都开始动摇了。

  军中已经开始有隐隐的怨言,在夷仪驻留不动和长途行军差距是很大的。那些之前受了激励,一心想为齐侯效忠再战的国人早没了这想法,只想回家去抱着妻子窝在屋棚里,躲过这个冬天。

  “赵兵士气更低,损失更多!”

  齐侯如此勉励卿大夫和士卒,的确,这两三日来,赵氏在前方节节败退,每次都丢下许多具尸体,灶火数量一天比一天少。而齐侯觉得胜利就在眼前,紧追不舍,非要将赵兵彻底击败,俘获赵鞅才肯罢休。

  卿大夫们服从了,兵卒们忍耐了,每天还能吃到粮食,这大概是他们最后的底线。

  总之,就在片刻前,陈恒人还在帐篷里,躺在柔软舒适的皮毛床榻上,怀抱偷偷带出的隶妾温暖的身体。他可受不了行军的苦,平日这些女婢就装作是亲兵藏在辎车上。

  然而他真正的亲卫匆匆跑来把他摇醒,报告说辎重队处有重大消息。

  此刻,当陈恒匆匆赶到时,却见齐侯召集的卿大夫和乡良人们纷纷安静下来,听斥候陈述事情经过。宽敞而无风的齐军大帐里,只有铜燎炉中的兽头银炭在劈啪作晌,迸溅出点点火星。

  齐军只带了三天的口粮,每日基本都能得到一些补充,可今天的运粮队迟迟未到,齐侯愠怒之下派人回头去查探,至午后方才得知后方几十里开外发生了可怕的事情。有人绕道后方,突袭了齐军辎重,还有他们赖以行军和生存的补给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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