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1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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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此时此刻,驷赤已不敢贸然发动反攻,他担心损失太大,又怕倘若不能俘获赵无恤,攻击小司寇的举动会引发鲁国的动乱:要知道叔孙氏现在的实力可是连西鲁都打不过的。

  驷赤心里掂量着双方的力量对比,赵兵虽然号称勇锐,但毕竟不如本地人熟悉环境,如今已经呈现隐隐包围之势,他只能转而希望能通过人多势众的压力将赵无恤逼出郈邑去。

  若是赵无恤拖着不走,他也不怕,到时候叔孙氏接收郈邑的兵卒抵达,局面会更不利。倘若闹到鲁城朝堂,赵无恤打叔孙氏主邑的主意,必然理亏。

  结果赵无恤沉吟片刻后却说道:“你的意思是,是大司马让汝等杀死公若的,是这样么?”

  驷赤以为赵无恤这是要退让,便仰着头回答道:“然也,的确是主君的命令。”

  “可有手书作为凭证?”

  鲁国君臣的制度意识较弱,这种在暗室里密谋,你知我知的阴谋,怎么可能有手书?

  所以驷赤的不知道赵无恤葫芦里卖着什么药,便回答道:“无有,只是口述。”

  赵无恤紧逼不放:“只有口述?那你与大司马当时是怎么对答的,且一一道来!”

  驷赤有种奇怪的感觉,他仿佛成了案堂上的要犯,正被士师言辞拷问罪行,于是便皱着眉说道:“此乃叔孙氏家事,我为何要告知小司寇……”

  他话音未落,却被门楼上赵无恤哈哈大笑的声音打断了:“你还知道我的官职?不用法者,国用常刑,我身为鲁国的小司寇,在案发之地,有驻留调查、审理议罪之权,怎么,连问一问你也不行!?”

  “案件?审理?”驷赤一下子便懵了。

  ……

  细细回想,驷赤心里顿时一个激灵:没错,制定律法、审案、议罪、定罪,这不就是小司寇的职责么?但随着鲁国礼乐崩坏,有法也无人遵守。所以这些东西仅仅存在书面上,对三桓及其家臣早就没有约束了。

  但谁也没规定这种权力撤消了啊!

  所以赵无恤占据郈邑南门不走的理由,一下子变得合礼合法起来了。

  我是法官,这里出了案件,要留下审案啊!还能定你们的罪呢!

  驷赤在哪儿纠结不已,作为一个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一向只有他算计别人的时候,却少见他被别人算计的时候,今天算是撞到克星了。

  正思索对策间,却听到赵无恤又在大声质问:“休要沉默,速速将你与大司马的对话一一道来!”

  碍于身份,驷赤只能硬着头皮说道:“阳虎奔逃后,郈地请降,但依然不尊君命,驱逐派去的家臣,于是家主召见我,要我进入郈邑为吏,想办法夺回此邑。”

  “他当时说,郈邑不仅是叔孙氏的忧虑,也是鲁国的祸患,这该如何是好?外臣当时以《扬之水》这首诗的最后一章的四个字来回答……”驷赤文化水平较高,下意思地拽起文来了。

  不学诗,无以言,若是不能熟读诗三百并能加以拆分运用,遇到这种事情便要出丑了。

  所幸赵无恤可是让子贡和公西赤给自己补过课的,他想了片刻颂《国风·扬之水》道:“扬之水,不流束蒲。彼其之子,不与我戍许。怀哉怀哉,曷月予还归哉!你做出的誓言,莫非是‘予还归哉’?”

  驷赤颔首道:“然!”

  翻译成后世的话,这四个字的大概意思是,我一定让郈邑回归叔孙氏!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赵无恤露出了一丝笑意:“工正真是叔孙氏的大忠臣啊……然后大司马便让你入邑设计杀死公若?”

  “然,这便是事情的经过了。”

  说起那件事,驷赤还有些微微的自得,作为唯一可以信赖的人,当时叔孙州仇甚至向他叩首托付了!这是何等的荣耀啊!

  所以他才竭尽全力,将公若一步步引进了死亡的陷阱。

  而问到这里,赵小司寇应该没借口再逗留了罢?

  谁料赵无恤脸色大变,居高临下怒斥道:

  “简直是一派胡言!”

  第494章 狡兔死,走狗烹

  一日之内,郈邑再度变了天,民众们人心惶惶,他们家中的青壮子弟则被郈邑的实际控制者侯犯征发去了南门,在那儿,一场独特的“审判”正在进行。

  赵无恤之言掷地有声:“你口口声声说有对话和口述,但若无手书为证,一概不能作为证词。何况鲁国藏于府库的律法有这么一条,凡是主君处置邑宰、司马一级的家臣,都要告知国君,然后才能公开问罪,最后戮之于家庙,否则都算违背礼法。”

  “现如今呢?一邑之宰昨日还好好的,今日却在筵席上被人当场杀死,这是了不得的谋杀大案,皆听则明,偏听则暗,我岂能专听你的一面之词?”

  鲁国难得遇到一个这么追求程序公正的小司寇,竟让驷赤也无言以对。他连忙稳定心神,礼法上是这样的没错,但现如今鲁国哪个卿大夫还遵守?

  这么一想,驷赤心中大定,面对赵无恤的威胁,便感觉只是光打雷不下雨了,他大可以笑着听赵小司寇将口水说干,任其理由再多,又不能伤自己分毫。

  然而末了,赵无恤却说道:“小司寇可以传唤爵为大夫以下任何人来询问案情,你这就将公若的尸身送来,并且让当事人马正侯犯立即来此对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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