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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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芷兰而言,挽兰乃世间顶好的馈赠,如晚间彩霞披帔明艳迷人,亦似淤泥清莲不允亵.玩。

  她驻足远远地观望,盼着哪一日凑近些,了解她多一些,知她家俗晓她喜好,可方方面面顾及又不愿干涉挽兰不堪回的过事往昔。

  妄想成为她往后余生唯一的依仗,莫教她再因吃不饱饭穿不暖衣而发愁皱眉,不愿她再做些下人干的脏活累活,想将她做至宝呵护在掌心。

  连我原以为挽兰动情,不想是她一厢情愿会错意。

  谷历十月廿三大雪节气,我的十八生辰将过,芷兰一如既往携礼上门,祝我诞辰之乐,随即唤挽兰相约不落叶树之下。挽兰心照不宣睇我一眼,见我默许也不拒她,应下邀约。

  天朗气清惠风和畅,微风抚面,花醉红妆。

  芷兰踌躇不已,怀揣着激动不安的砰跳,等待挽兰前来。

  素衣女子漫步走来,颦笑之间万物沦陷。

  本欲借此吐露心意,芷兰鼓起勇气,正取出袖中另一檀木簪,却不想抬眼径直对上挽兰寒凉的眼眸。

  自与她相识以来,挽兰看她的眼神从未变过。淡漠疏离好似千山荒雪寒得教人发颤,日渐的亲近,恍皆为她一人的错觉。

  挽兰瞥过芷兰的宽袍,背于身后的手微动,不留情面道出了一句,利用。

  二人相交,不过互利而已。

  「请您助我。」

  一针见血,无需拖沓。

  面子做足后,该筹划牟利取些逢场作戏的应得报酬。

  血凝滞于体内,芷兰手指的刻伤刺痛因寒冬伤冻愈加,分明心如刀割泣血,她却勾唇而笑应道:「好啊。」

  「求之不得。」

  我趴阁窗间目睹事发,心里料想准得七七八八。无暇追究她们葫芦里卖的什药,虽隐隐不安,自也乐意看戏不嫌事大。

  明眼人都看得出芷兰已交付真心再难收回。

  可我低估了所谓的嫉妒心与痴情人对爱情的执著。

  芷兰从何晓得十月廿三,大雪节气,我的生辰,便前来祝贺,我不清明。

  挽兰面见芷兰回来,不见往日与其同行后的欢喜,反常的一贯冷脸,缄默埋头苦干殿中事物。

  不便多问,无心掺和,我置过芷兰送来的贺礼,沏了一壶茶拎进内阁,遵约替白衣仙研墨。白衣仙不知其生辰日,我无意戳他痛处,也不提。

  白衣仙替我绾发,黄铜镜中的我过分苍白了些。

  我捏捏自个色淡的唇瓣将挽兰的怪异遗忘于脑后。

  自此埋下日后祸根。

  12.

  辰光微熹,念樱连萼压枝低,落红点青石,白阶残烧尽凉烟余灰。

  我清晨早醒,欲下阁游园,朝身侧近在咫尺的白衣仙说明意愿。

  「陪我下阁采花?」我窝在他的怀里,捏他的鼻尖。惩奸除恶名扬天下的白衣仙竟止住呼吸,生生憋红脸。

  松开手,手上用了劲,他生的白皙,鼻尖泛红,初睡醒披头散发衣衫不整,俊俏的容貌平白添上俏皮。我抚掌大笑,对他不知所措的小模样欢喜不已

  他未意料我的举止,黝黑的双眼愣瞧我,神情懵懂。

  我好容易平复的笑意再涌,未及展颜忽的哽住,咳嗽不止。

  豢养的掠鸟尖声啼鸣,白衣仙轻拍我的脊背,嘴里念叨着我听不懂的咒语。顷刻眼前发黑,困意席卷,我渐渐入眠。

  再睁眼时,白衣仙起身坐床侧,镇定自若的换服,候我洗漱,替我穿戴,为我束发,揽着我下了高阁。

  敛袖摘采一朵含苞花骨,余光瞥见苍树下清减身影,我手下一颤,抖满枝清露四散滚落,将花递给白衣仙。

  他接了过去,指尖轻拈着,面容疏淡辨不出波澜。我惯看他宠辱不惊任庭前花开花落,去留无意漫随天外云卷云舒的无端,不多留心在意。

  荼蘼花期尽,两情覆水难收,我怜芷兰苦求无果,劝不得阻不得,随她任去。

  敛眉摘花,清晨寒露侵人,我心说今早穿的衣衫竟单薄,止不住微微打颤。

  自我来到这宁山,身子骨一日不如一日,不复从前的健硕。当初练功上下山腿脚麻利,如今却是上个半矮高阁都需缓好些会儿才喘的上气。

  人人赞白衣仙有心,四处寻药医治,偏不见好传。我诸多顽疾缠身,长卧病榻,已许久不曾下阁。

  白衣仙见状,忙将早些备好的暖袍披上。软毛根根细密,又施加仙法以有暖身之效,我止住寒颤回首向他道了声谢。

  他没吭声,回握住了我晨露打湿的手。

  「她还好吗?」芷兰步履迟缓地靠近,小心翼翼察探我身边白衣仙的神色又问我挽兰近况。

  心事犹困人,芷兰画地为牢囚身,日日坚守枯树,翘首以盼日思夜想的那人殿内洗扫疲懒小休时可回首见她。

  莫再将真心空付悲哀。她低低哽咽抽泣,无法言说的心搅,只换得一句她可好。

  「她很好。」我答。

  芷兰转身离开。

  白衣仙仍握着我的手,另一手拈着我递的花,半晌无动静。

  瞧他双目失神,愣愣望着不知看什的木讷模样,倒有几分蠢傻可爱,我勾唇失笑,踮脚轻吻他如玉侧脸。

  指尖轻松,残花掉入泥泞,一瞬失掉沐浴晨露的清涟,沾染私心的污秽,碾碎成泥润物待来年花再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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