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7章

投票推荐 加入书签 留言反馈

  “只需要一杆新铳,更结实一些……”赖望喜喃喃道。

  又一名工匠走过来,“先擦脸吧,老赖。新铳哪是那么好造的?祖法摆在那,谁敢乱动?就咱们这些人,能造出新药已经不错了,新铳还是别想了。”

  一名官吏大步流星走来,众人全都闭嘴。

  官吏神情不善,“一帮废物,既然没弄好,干嘛要试铳?彭监厂说了,回去就向西厂建议,将你们通通裁掉。都去收拾东西吧,估计不等天黑裁撤令就能过来。”

  官吏转身离开,虽然是直接上司,他对这些人的工作却从来没上心过。

  “是试药,不是试铳。”直到上司没影了,赖望喜才敢小声辩解。

  “而且是他们非要看,不是咱们啊。”邓海升也是愤懑不平。

  “算了算了,事情明摆着,咱们没上供,得罪了上司,所以要被裁掉,大家各回各厂吧。”

  工匠多是世袭,回去之后无非就是重操旧业,按照祖法继续做下去。

  其他人都去收拾东西,赖望喜站在原地不动,邓海升走出几步又转回来,“没办法,别人是朝中有人好做官,咱们是厂中无人难做药。我回去接着做爆竹,你回去继续当教头,以后常来常往,大家还是朋友。”

  赖望喜哭丧着脸,“我急需一笔钱,给儿子捐个出身,本指望功成受赏,谁想到……”

  赖望喜是阉人,有个干儿子,看得比亲儿子都重,邓海升微皱眉头,“别以后了,咱们今天左右无事,叫上几个人,出去喝酒吧,来个一醉解千愁。”

  “胡桂扬把我害惨啦。”赖望喜流出两行清泪。

  “他更惨,估计连命都保不住。”

  西南城比较偏僻,几条街以外才有酒馆。

  其他工匠大都没心情喝酒,客气几句纷纷告辞,只有两人愿意跟随,他们是有名的酒鬼,只想喝酒,无意劝慰任何人。

  酒桌上,多是邓海升在说,三杯酒下肚,赖望喜情绪稍稍平复,对新药、新铳仍念念不忘,“可惜这些好药,只要能配上好铳,威力无穷,为什么他们就不明白呢?”

  “不是不明白,是不在乎。”邓海升轻叹一声,“厂里的官儿不是袭职,就是考上来的书生,哪懂这些?保证旧药、旧铳足额上交,就是他们最大的职责。”

  “可惜啊可惜。”赖望喜灌下一杯酒,觉得暖和不少。

  “来,再喝,少说没用的,咱们今天喝个痛快。”另一名工匠举杯劝酒,嘴里咀嚼,筷子上还夹着菜。

  酒馆很小,又值上午时分,就他们一桌四位客人,菜没几样,劣酒倒是不少,越喝越醉,话题也早已远离火药与鸟铳。

  “同样没把儿,人家当监厂、监军,你咋混得这么惨?”一名工匠酒涌上头,胆子比平时大许多。

  “倒霉呗,小时候不会说话,没人扶持,长大之后认干爹,干爹死了,找靠山,靠山倒了,招个儿子,偏偏体弱多病,从小到大,事事都要我操心。”赖望喜越想越气闷,一个劲儿的灌酒。

  邓海升劝道:“天下太监那么多,监厂、监军才有几人?老赖能在勇士营当教头,已经不错了。”

  “你不懂。”赖望喜的脸一边白一边黑,五官挤在一起,更显沮丧,“勇士营是个摆设,上面什么时候高兴才操练一次,一年到头也不过十来回。而且宫里的人喜欢看长枪长枪,排在一起威风凛凛。鸟铳危险却不威风,没人想看,上意每至,就由我们几十位教头放铳,所谓的铳手,只是身份而已,根本不敢让他们碰铳。”

  四人轮流抱怨,渐渐地引向家中柴米油盐的小事,发现自己并非最惨的人,赖望喜心里稍微好过一些,酒却喝得更多。

  将近午时,客人多了一些,四人酩酊大醉,全不在意,仍在不停抱怨。

  “木匠能当尚书、郎中,铁匠为什么不行?”一人叫道。

  “给我一千统手,三个月之内,我保证能让他们所向无敌,唉,现在的铳手,连五分威力都没施展出来啊。”赖望喜胆子也大起来。

  “他们不要新药,我带回去做爆竹,大个儿的,一飞冲天,震得整个京城抖三抖。”邓海升年轻,酒后也更狂妄。

  “你们说的那个胡桂扬真不是东西,新铳、新药是他的主意,结果呢?钱没要来多少,地方又这么偏僻,他倒好,人没了,这么久了,我都没见过这位胡校尉长什么模样,是不是死在外面了?”另一名工匠直接抱怨此事的促成者。

  “听说前两天回来了。”赖望喜又叹一声,“没啥用,胡桂扬得罪的人太多,在西厂凶多吉少。”

  “真不明白,他干嘛回京呢?”邓海升对胡桂扬印象不错,“换成我,宁肯流落江湖,也不回来送死。”

  “他就是傻。”说话的工匠举起酒杯,“来来,咱们喝,祝胡桂扬早死早脱生,大家早日发财,升官儿就算了,能将日子过好点就行。”

  其他人也举杯,互相敬酒。

  站在柜台边上喝酒的一名客人突然转身走到桌前,“你们想发财可以,干嘛祝我早死呢?”

  “胡桂扬!”邓海升又惊又喜。

  “胡、胡校尉。”赖望喜的脸像是开了一家染料铺子。

  另两人大吃一惊,锦衣校尉虽说不是大官,却也不是他们这些工匠能招惹得起,两人起身猫腰,向门口跑去,被胡桂扬又给推回到座位上。


章节目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