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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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千年后,中国军队的作战方向是广源州,沿路向谅州包抄。现在徐平的想法正好相反,先下门州,从门州出发攻广源州。

  看着不远处若隐若现的村镇,徐平皱着眉头道:“门州可是比谅州小得多了,怪不得交趾和甲峒也并不怎么在意。”

  “是啊,那里终究是只能作为道路,驻不了大军。”桑怿也有些惋惜。

  大宋与交趾边境,群山连绵,河流纵横,地广人稀。凡是居民的定居点基本都是位于河谷和山间盆地,这是大军的通道,也是军队的补给来源。其中盆地又最为重要,因为这里连通沟谷,是交通的枢纽,又聚集了最多的人口,能够为战争提供人力物力。

  部队在山地行动,关键就是夺取这一个个山间盆地,控制了盆地,就有了行动的自由,还可以屯集兵力,储备物资,筹集粮草。而重要盆地一旦丢失,部署在各地的军队就被分割开来,只能被动挨打,失去战争的主动权。

  邕州到交趾的这条最重要的通道,两国交界处最重要的两个谷地一是凭祥峒,再一个就是谅州。两者之间又有两个小盆地,一为镇南关,一为门州。

  大宋对交趾呈居高临下之势,但要想获得在这一带的行动自由,最起码的是要依托凭祥峒,占领门州盆地,向西可攻广源州,向南可制谅州。

  卡谷口,制川谷,保盆地,这是山地作战的基本原则。徐平并不知道这些军事理论,但仔细研究地形,认真做战事推演,通过自学也明白了个大概。

  现在刚进六月,正是雨季,邕州这个季节诸事不宜。徐平要在雨季剩下的时间里筑起镇南关,控制住门州,才能在旱季来临的时候有所行动。

  门州和谅州位于交趾和大宋之间,态度也是左右摇摆。草生在了墙头上就由不得它不随风倒,不然就无法生存,徐平理解他们的难处,也不怎么过分相逼。到了祥凭有几天了,压根就没有与门州联系,徐平只是在做自己的准备。

  再多的甜言蜜语,再多的许诺,效果也无法比上兵临城下的威慑,徐平两世为人,自然明白这个道理。时候到了,他们自己会倒过来。

  谅州就在甲峒的眼皮底下,相对来说门州更加靠向大宋一点,也才会派人到迁隆峒去暗通款曲。但不管怎样,这两个地方名义上还是大宋属下的羁縻州,甲峒和交趾都不敢一口吞掉,这个时候他们还不敢撕破脸。

  雾越来越浓了,慢慢变成细密的雨丝,谭虎对徐平低声道:“官人,下起雨来了,山路难行,我们还是回吧。”

  雨滴挂在杂草藤蔓上,更加湿滑,上山容易下山难,众人走得小心翼翼。

  谭虎砍了附近竹林里的一枝竹子,给徐平做了一枝竹杖,陪着小心紧紧跟在身边,护着慢慢走下山来。

  筑关的厢军在雨雾里也停了工,点起一堆堆篝火,围着闲坐。

  徐平看了看,没说什么,带着谭虎和桑怿上马,直接回凭祥峒。

  凭祥峒官厅已经被徐平征用,作为自己在这里的驻地。知峒李襄安全家早已经搬了出去,这个鬼地方穷山恶水,见识过了外面的繁华后,李襄安正在考虑向徐平要点补偿,干脆到太平县去定居。

  到了官厅,里面正在忙碌的一众吏人向徐平行礼。徐平问过没有什么事情,便与桑怿一起回到后衙换了衣服,这才又转出来。

  在左江道这里,徐平就是最大的官,连制约的人都没有,就连蔗糖务也都是他一手建起来,尽可以由着自己性子行事。所以这官厅里,与这个时代的其他官厅都不一样,结合了徐平前世的许多习惯。

  一进来迎面墙上,挂的不是吉祥如意的画,而是这附近的巨幅地图。地图一左一右是两张巨大的表格,左边是各势力的人文情况,举凡政治、经济、户口、军事、交通、历史和社会概况,无所不包,交趾被排在第一位,第二位就是甲峒。右边是附近的地理概况,山脉、川谷、盆地、气候、水文,甚至土质和特有猛兽,分门别类都备注清楚。

  战争从本质上来说不是战场上的刀来枪往,而是两个势力集团充分调动自己的人力和物力的比拼,力量越强,使用越有效的无疑就占有优势。

  徐平的专业背景和习惯,使他不会坐在帅帐里苦思冥想什么锦囊妙计,而是这样摆出来,列清楚,算得明明白白改该怎么做,不该怎么做。把自己的力量发挥到最大程度,充分限制敌人力量的运用,这才是他的习惯。

  官厅里面的办事人员大多来自蔗糖务,很少几个来自厢军。也就是有了蔗糖务,以乡兵的名义徐平才能办成这件事,不然还真不容易。

  能坐在官厅里面的人都必须识字读书,虽然没有正经举人,但还真有几个准备参加下次邕州发解试的,而且还信心十足。他们都是来自福建,那里读书人太多,有的州发解试难度不下于省试,邕州则就简单多了。

  由于教育水平各地差距太大,朝廷并不允许考生换籍考试,虽然有办法的人总是有,但对大多数人来说根本没有路子。蔗糖务办了几年了,徐平年年上奏章,要求蔗糖务的移民可以在邕州发解,今年终于批了下来,邕州发解名额翻一倍,允许蔗糖务的人员参考,多少人都在摩拳擦掌。

  读书人总是自视甚高,到徐平这里来做事,吏人的身份他们不愿意,厢军的身份更加不可能,以在乡兵中服役的名义才避过了这个尴尬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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