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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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政权的独立意志越坚定,意识形态越强,对官员的政治立场要求就越严厉,违反政治原则受到的处罚就更重。征民间贤士,给官不做的,很多人是淡泊名利,但也有一些人是不想受到政治纪律的约束。以为古代只有忠心不忠心,被不被人赏识,做官不用讲政治就想当然了,是把古代都当成家天下和私天下了。不同的意识形态,会有不同的政治。

  政权内的官员要讲政治,吏不需要讲政治,即吏无义,这是官与吏的区别之一。

  不涉及上层建筑,不足以称为变法。有的变法触到了意识形态,有的变法只是及于政治结构和一部分政治原则的调整,这是广度和烈度的不同。意识形态和政治结构完全被推倒重来,可以称为革命。有时是别人革政权的命,政权横下一条心,也有可能革自己的命。

  政权有独立的人格,而临危机时,必然也就会有自救的行动。当自求必须要触动到最深层的意识形态时,便就天下大变,进行自我革命了。延伸来说,中原王朝一次又一次的变法改革,王朝更替,广义上就是在进行一次又一次自救,一次又一次自我革命。

  第20章 税赋何所出

  “天下之政,非钱粮不行。武不可用于内,仁义不可求于细民,欲以解天下之危,钱粮为大。朝廷之钱粮,有禁椎之得,有盐铁之入,而根本在于税赋也。”

  “或曰,今朝廷盐铁之入广收,税赋不似先前重也,何云根本在于税赋者?”

  “臣言,盐铁之入,禁榷所得,以供朝廷之用耳。征税赋于天下,朝廷之用而外,显朝之义也。朝廷之义显于平苦之民,故朝廷之偏,在于平苦之民也。”

  “显朝廷大义,是故朝廷税赋不征于平苦之民。凡天下百姓力耕所得,力佣之值,朝廷不税不赋。朝廷之税赋,当征于势力之家,税赋本于产而非本于人也。”

  “或曰,以是说之,农赋不当征耶?”

  “臣言,乡间税赋本于田,田为产,非征之于人也。田之税赋之外,别不他征,此税赋本于产,示朝廷于平苦之民之偏也。城镇之税赋,一本于此,力雇之值不征也。”

  (此处指对资产征税,不对劳动者的劳动所得征税,本于政治立场。)

  “或于狡猾之徒,自雇自佣,高其雇值以避税者,官查之可也。天下公司,计账之人隶之朝廷,不使私雇,此以查之也。明查之,绳律者,虽有法外之徒,不为大害。”

  记到这里,吴育见徐平停了下来,终于出了一口气。这样长篇大论的君臣之对,于起居官真是个苦差事。不但是要记,还要理解其中的意思,吴育一心二用,着实辛苦。

  见徐平喝了口茶,坐下歇息,吴育上前道:“宰相有暇,可否下官一时这惑?”

  徐平道:“但讲无妨。春卿盛名负天下,我有解之不明者,莫笑我。”

  吴育忙行礼不敢,道:“宰相讲天下事,必本于二三论之,何也?”

  徐平道:“这却有本也。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万物生焉。天下事二三论之,以皆道化之二三也。上古之时民无争,一也。生有余,有不劳而获者,有劳而不得者,天下之民由一而生二焉。二必争,是故有朝廷。势力之家、平苦之民、朝廷,三也。三而生万物,天下之事,莫不由此三来者。是故治国理政,必本二三之论。”

  为什么把前世的原始社会到奴隶社会的进化,改为了原始大同、现今之世和未来大同之世三个阶段,是因为解释这个历史规律的哲学基础变了。共产主义把历史划分为那样几个阶段,哲学基础是矛盾论和辨证法之否定之否定。徐平做三段划分,是把哲学基础改为了中国传统文化的道生万物,即把阶级斗争理论彻底地中国化。

  他前世是把否定之否定作为当然正确讲述的,在这个基础上,对道生一,一生二,二生三的哲学,评价就只剩下了有辨证法的正确思想,但很朴素。

  矛盾论的基础,事务发展的内因起主要作用,即内部斗争为社会的主要矛盾。矛盾的发展演化为否定之否定的过程。奴隶社会是对原始社会的否定,封建社会是对奴隶社会的否定之否定,一直延伸而发展下去,无产阶级与资产阶级的矛盾斗争,最终会出现否定之否定,无产阶级终究会胜利,同时迎来新的共产主义社会。

  这是共产主义理论社会演化的哲学基础,本自于欧洲的辨证法传统。有了这个哲学基础,才有了无产阶级终将会胜利,共产主义必然会到来的结论。

  意识形态是一套完整的理论,从哲学基础开始,对历史的认识,延伸出去。正因为其科学性,严密性,才能被认为可以指导现实,走向未来。

  否定之否定来自于欧洲的辨证法传统,是一种哲学。共产主义理论把这种哲学思想引入到了阶级斗争的分析中,才出现了社会阶段的划分,才出现了共产主义的必然,社会主义才成为科学社会主义。没有了这个哲学基础,则共产主义就成了空想。

  把阶级斗争的哲学基础替换成中国传统的道生万物,就出现了社会发展的三断论,原始无阶级社会,阶级分化社会,政权出现阶级调和的社会。三生万物,意味着有政权的阶级社会将长久存在,奴隶、封建、资本主义、社会主义这样的进化就消失了。

  这就是中国传统文化中对社会发展的解释,即从民无争,到民有争,到出于调和的目的出现政权。即政权的出现,不是为了实现阶级压迫,而是为了阶级调和,这是从先秦诸子一直延续到韩愈和柳宗元的社会发展观。在这个基础上构建圣贤政治,而有了对上古三代无争之世的美好描述,有了对未来大同之世的向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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