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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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清醒地堕落。

  饶是女孩在娱乐圈摸爬滚打,也被这白金色头发的少爷身上的精致感惊艳。

  陈敬淡淡问,“你洗过澡了吧?”

  女孩回神点头,犹豫着要不要宽衣。陈敬制止了她,好笑道,“那你随便找间客房好好休息,别来打扰我。”

  陈敬在女孩离开主卧前,留了一句,“晚安。”

  女孩愕然地看陈敬毫不犹豫地带上了门。

  陈敬进了主卧的浴室。胃里的难受忍了很久,又裹挟在没有尽头的嘈杂里直至凌晨,现在终于在洗手池吐了出来。陈敬洗干净脸,刷了牙,看向镜子,眼圈都被逼红了。

  陈敬泡了舒服的热水澡,整个人淹没到水下。在心里窒息,溺亡,挣扎,呼吸。他给自己煮的醒酒茶放在一旁,在暖气蒸腾里去了大半慵散的酒意。

  陈敬觉得自己被割裂了,一半的他缩在乌桕巷四合院的角落里失声痛哭,一半的他在麻木地纸醉金迷、纵情声色,中间隔着孤独而干涸的鸿沟。

  矛盾得让他沉迷又痛苦。

  第二天中午,陈敬向前台要了粥,让人送到套房里。宿醉到凌晨,陈敬现在头疼欲裂。他洗漱穿戴完后,打开房门,发现女孩仍在客厅里,如坐针毡。

  她已经把餐车推了进来,陈敬在餐厅落座,淡淡问,“要不要吃点?”

  女孩讷讷地没有反应,陈敬慢条斯理地喝粥,吃完后道,“你如实和秦苑夕说就行了。”陈敬问,“你是他们家还没出道的练习生吗?”

  女孩点头。

  陈敬不知道该说什么,他不能对别人的选择指手画脚,不能承诺女孩以后不会再遇到这样的事,也不能插手秦家的事情。

  陈敬叹了口气,“要尽可能地保护好自己。”

  陈敬路过酒店的露天餐厅,秦苑夕和几个陌生人坐在一起,一旁空着的位置大概是为澹台柘留的。

  秦苑夕已经听说了女孩的事,眉间不悦,却还是笑着说,“你倒是正人君子。”

  陈敬冷笑一声,没给他面子,很直白地嘲道,“既没意思,又没品味。被你夸奖,我开心不起来。”

  秦苑夕用余光看了眼周围的人,但没有人没有表态。他正要继续开口发难,澹台柘施施然来得恰好,“嗨,大家早上好啊。”

  秦苑夕笑了,“都已经中午了,还早上呢?澹台柘,日子过得未免太糊涂了。”

  澹台柘不甚在意地耸耸肩。

  陈敬看澹台柘也来了,不想再逗留,转身离开。澹台柘追上来,等走出一段距离才问,“这是怎么了,刚见面就一身冰碴子?”

  陈敬顿住脚步,淡淡说,“澹台柘,你是心知肚明的吧。”无论是高度数的酒,还是女孩儿,澹台柘其实还是默许的姿态,既不想下秦苑夕的面子,又不想得罪陈敬。

  陈敬撇眉看澹台柘,又垂下眼眸,无所谓地笑了笑。澹台柘是真的欣赏他,但也是真的试探他,大概必要时,也真的会把他送出去当筹码。

  据说甜品会让大脑刺激多巴胺,产生快乐。陈敬回四合院前,去了一趟西点屋,捎了三四款甜点,回去后便先拆了提拉米苏。

  陈敬坐上榻榻米,拿起吉他,想了想,又上了二楼的琴房。他已经有段时间没再碰钢琴,四合院的钢琴盖上了布绒,此时连布绒上都积了一层厚厚的灰。陈敬撩开,立在钢琴旁,轻轻从头弹下88个琴键。

  ——又走音了。

  外公去世后,这老钢琴便总是走音。一开始,陈敬还经常找人来家里调音,后来渐渐地,陈敬也没有空暇了。或许冥冥之中,万物真的有灵,这老钢琴也通了灵性,朽凋得格外频繁,像生命一样,变得锈迹斑斑。

  随着外公逝去,老钢琴,最终也要迎来寿终正寝的那一天了吗。

  陈敬还鲜活地记着四合院的一切,但那些回忆,都随着时光,一点点地磨损了。

  外公在前院的亭子里惬意地呷茶,赏夏花冬雪、晴日明月,陈敬在旁边听外公说头顶的乌桕树寓意生机和无尽的思念。

  外公手把手地教小小的陈敬弹钢琴,后来,外公躺在藤椅上晒太阳,听陈敬随性地弹钢琴、吉他或是打架子鼓。

  前年的夏天,陈敬录下那首稚嫩的《夏日小巷》,音质一般的MIC音频,隐约还能听到微风吹拂和外公在旁打节拍的声音。音频的最后,还有祖孙二人亲密的谈话声。录制结束后,他便缠着外公讨要夸赞,又要外婆给他盛一碗冰镇绿豆汤。

  那么多的回忆,那么多的不舍,最终都只化为叹息。

  陈敬坐在秋千上,少年人的身形抽条,很难再荡起来。他双手攥着亚麻藤条,静静坐着。

  可惜的是,提拉米苏没有让他的心情变得轻盈。

  近一年来,Calm风格沉郁,粉丝都猜测是在为转型做准备,但其实不是。

  陈敬的创作一直是在用旋律讲述自己的故事,故事是明媚的,旋律就轻快;故事是混乱的,旋律就沉重。并不是陈敬想要转型,而是他的生活摇摇欲坠,已经弹不出以前那样轻快的旋律。

  创作没有陷入瓶颈,但每每想要剖开内心去探索,只有强烈的焦虑、迷茫和自我质疑。陈敬迫切地想要逃避砍向内心冰封大海的斧头,它时时刻刻提醒着他的狼藉。

  好像有什么东西,随着外公哀悼会那天的大雨,一起被埋葬在了深深的地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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