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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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梦见喻呈背着他走过公寓门前那个很长很长的上坡,月亮皎洁,像一盏白炽灯,把人照出单薄的影,喻呈走得很慢,突然雀跃地叫他看脚下。

  “我的影子,是不是很像长翅膀的鸟?”

  潭淅勉看向地面,因为喻呈背着他,又裹着御寒的杂色毛毯,手臂看起来确实很宽,继而听到他说:“那我伸开手臂是不是就可以飞啦。”

  他倏地踩实在地上,一抬头,发现月色茫茫,四处找不见喻呈。

  渺渺然,一根羽毛落下来,视线移过去,向远处飞去一只夜莺。

  他觉得这好像是之前一场梦魇的复现。他满头大汗,去追那只夜莺,他想在它飞入玫瑰花丛前拦住它。

  终于,他追到一座花园里,在玫瑰花枝上他看到了那只鸟。

  手里凭空多出面包屑,他引它下来,它歪着脑袋看他,不来。又变出甘露,还是不来。

  他焦急地问:“你要怎么才肯下来?”

  它说:“我要玫瑰开花。”

  他又问:“玫瑰怎样才能开花?”

  “我要吟唱,把尖刺刺进胸膛。”

  他着急地说:“为什么要为了别人这样做,你可以为自己吟唱的。”

  夜莺好像无法理解。小而圆的眼睛亮亮的,黑黑的:“既然你需要玫瑰,我就应该这样做的。”

  潭淅勉说:“我不需要。我不再需要玫瑰了。”

  夜莺还是歪着脑袋:“那你怎么去追自己的爱人呢?你的爱人说想要冬天的一枝玫瑰。”

  潭淅勉伸出手,要它站到自己的掌心来,他突然想听听它的答案。

  “如果我要追的爱人是你呢,你要什么?”

  “我只想要你的真心。”夜莺快乐地扇动翅膀,“你是唯一不带牢笼来见我的人。你已经很好了,你不需要做任何事。”

  潭淅勉一直觉得自己懦弱、脆弱,他要自由,不要一切稳定的,随波逐流、玩世不恭,伤害过很多真心,可是它和他说,你已经很好,不需要做任何事。潭淅勉觉得眼睛很热,好像没办法说出话来。

  可夜莺好像看穿了他的想法。它说:“你不用感到抱歉。你走向自由,而我走向你,都是各自的选择。”

  夜莺看着他:“如果你实在没办法给我你的真心的话,我只要你听我唱一首歌。”

  “只要听一首歌?”

  “只要听一首歌。”

  “唱完后会怎么样?”

  “我大概会死掉。”

  潭淅勉想说,那不要唱了,他不想听。不想听它热烈的表白、美好的内心,不想看着它消失。

  可是夜莺不等他回答,就开始了它的啾鸣,音色婉转而明亮,它反反复复地唱,玫瑰丛林随风送来植物的馨香。

  潭淅勉的心脏跳动很快,他不知道怎么让夜莺停止,又担心它随时会停止。月亮爬上高空,夜莺的声音越来越微弱,他的手腕发酸,手指颤抖,他快要捧不住它。

  他感觉他应当说点什么,如果再不说就来不及。

  滴答,滴答,滴答。

  “我给你!我可以给你……”

  这句话就在嘴边,要破口而出了!

  叮——

  歌声倏地消失了。

  四周空茫寂静,再定睛看那只夜莺,眼前突然什么都看不见了,他猛地醒转过来。

  原来是厨房的烤面包机在响,将他拉回现实。喻呈做早餐的声音叮呤咣啷,潭淅勉满身大汗地躺在那里,汲取着那些声音里的生机,平复着失速的心跳。

  他依稀记得自己刚刚做了一个怎样的梦,那种绵长的拥塞感还在,想要倾诉的欲望还在,可偏偏怎么也想不起在清醒之前他要说出口的到底是什么。

  随手划开手机,先看到日期,5月2日。

  距离他离开阿尤恩还有最后一星期。

  这趟从塔尔法亚回来以后,喻呈觉得潭淅勉变得和以前不大一样。

  他不再提要他回去这样的话,有时候他们会一起驱车去更远的市场挑选新鲜的鱿鱼,有时候会一起陪阿奇玩球,孩子还太小,似乎还不大理解失去父亲这件事。

  但对于一个阿拉伯家庭来说,失去男人等同于失去经济来源,几乎是一场灭顶之灾,所以潭淅勉偶尔会将新买的肉禽鲜鱼作为阿奇赢得游戏的奖赏,让阿奇带回家去。

  “好了。你赢了。”潭淅勉和小孩一样背靠沙发,舒展双腿坐在地上,故意把弹珠打偏,“和你妈妈说,这是你赢来的,知道吗?”

  等阿奇拿着牛肉离开,喻呈说:“这招用过了,下一次又得换新把戏,不然他会看出来的。”

  潭淅勉揉了揉眉心,把路过的狗子薅过来揉了一把,然后闭上眼仰躺在沙发上:“下次再想下次的嘛,喻老师,不要提前焦虑。”

  夕阳透过窗栅在他的面孔上投下橙暗交错的斜影,喻呈觉得为了保护小朋友自尊而绞尽脑汁的潭淅勉,此时看起来很温柔。

  喻呈走过去,在沙发上坐下来垂眸观察他,因为仰首的原因,颈项被拉得很长,喉结愈发突出,深色的皮肤一直延伸进领口开得很低的衬衣衣领里,他的眼神定在那里,就在这时潭淅勉突然睁眼了,对上喻呈向下探索的目光,缓慢又懒散地笑了一下:“喻老师,你真的很坏……”

  喻呈有点尴尬,垂首用嘴唇把他的嘴堵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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