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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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了,韩道铭心里也清楚,富陌到访,二弟道昌急巴巴跑到大宅来,以及韩钧、韩端他们能各自从衙署脱身赶回来,绝非园子里雪景可赏。

  实在是韩谦奉太后手诏率叙州水营进驻棠邑这事太惊人了,韩道铭这时候都没能好好的消化掉这条消息,心绪犹是如波澜动荡不休。

  这短短三四天,金陵城内疯传的诸多消息,实在是令人震惊不已、难以消化。

  朝臣及市井之民,心绪震荡,也不知道有多少人辗转难眠、惶惶难安。

  不过,在这诸多令人心湖波澜涌动的消息里,韩谦奉太后手诏率兵马重返金陵之事,大多数人还是感到安心跟宽慰。

  午后传来说梁军兵马往洪泽浦东翼的宿豫聚集而去,朝中便有人议论说,梁军应是提前知道黔阳侯率兵马重归金陵的消息所致,毕竟就连梁帝朱裕当年都在黔阳侯跟前吃过大亏,他们怕在黔阳侯手里再吃亏,才转头去打楚州。

  当然,也有人感到更惶然难安。

  韩道铭看了须发皆霜白的富陌一眼,心里暗想今日廷上《奏请守北疏》虽然还没有一个明确的准或不准的定论,但内容应该已经传开来了?而韩谦在奏疏里奏请“召江淮敢战之烈勇”,不就是要重新召集左广德军旧部吗,富家老爷子今天突然登他的大门,是为这事吧?

  见韩道铭略显凌厉的眼神瞥过来,富陌不安的微微欠起身,做出以相迎其就的姿态。

  尚文盛刺杀案之后,富陌虽然要求他当时担任郎溪县令的儿子富耿文置身事后,但富氏子侄并非仅富耿文一人,而富陌当时亦不想与京畿与宣歙的世家宗阀划清界限,也就没有公开站出来制止其他的富氏子侄参与侵夺广德府的田宅。

  其他人或许不知道,富陌心里却清楚,京畿及宣州的宗阀世家,在陈景舟赴任之前于广德府制造了多少冤狱,用刑迫害了多少左广德军旧部,以及将多少左广德军旧部及家小驱赶出去、侵夺多少田宅。

  如今黔阳侯韩谦要将这些受迫害的左广德军旧部重新招拢到麾下听用,要是知道这些事,又或者说早已经知道这些事,怎么可能不会替旧部出头?

  而在朝廷亟需黔阳侯守御棠邑大刺山、滁河作为金陵藩屏之际,一旦黔阳侯要求朝廷全面清肃广德府所积压的诸多案子,在朝中权势本就不显的京畿及宣州世家宗阀,能够阻止吗?

  不提黔阳侯的声望,如今他所率叙州水营,乃是大楚水师覆灭之后阻止叛军水军进入长江的主要战力。

  如今他是奉太后手诏东进,与执掌淮西禁军的李知诰再度结成政治同盟,朝中谁会站出来拒绝他为旧部讨还公道这么一个小小的合理请求?

  郑榆、张潮、黄化等人,也可以说是世家门阀中人,但他们毕竟跟京畿及宣州的世家门阀没有什么直接的牵涉。

  真正称得上京畿及宣州世家领袖的,就是此时任永嘉防御使的顾芝龙,但不提顾芝龙曾是韩谦的手下败将、声势及权势都不及韩谦了,顾芝龙此时远在浙南,即便想要阻止韩谦翻案,也多少有些鞭长莫及吧?

  当然,一定要说还有谁是宣州世家领袖的话,也就眼前这位参政大臣、户部尚书韩道铭了。

  富陌这时候心里揣摩不透韩道铭是如何看待他自家子侄奉太后手诏率兵马重返金陵这事的,但从他今日跨入韩府这一个时辰里来看,韩府其他人,包括韩家老爷子韩文焕在内,确是对黔阳侯韩谦奉太后秘诏这事绝不知情。

  韩道铭给富陌还了一礼,又问候过父亲,才神色凝重的坐到矮榻上,看着廊下的池雪,一时都不知道开口说什么才好,总不能说他这时候心里也还是一团乱麻吧?

  “大哥,你可知棠邑在韩谦过来之前是什么情况?”韩道昌这时候站在一旁,开口问道。

  “什么情况?”韩道铭问道。

  他身为参知政事、户部尚书,关于北岸的军情,枢密院每日都会有专门的邸报抄到他案前。

  不过,在韩谦率叙州水营进入棠邑之前,枢密院的邸抄里并没有特别提及到棠邑,就不知道富陌今日过来,带来什么不一样的信息了。

  富陌清了清嗓子,说道:“棠邑与金陵隔江相望、又是滁州最早收复的县地,三四月时就有不少家派人到棠邑组织垦荒,韩相爷府也有派人过去吧?”

  韩道铭还真不清楚这事,看向韩道昌,韩府真要参与这事,也应该是老二安排人手去做。

  “我有让韩福五月下旬带着三十多家奴渡江在棠邑住下来,想着战事安定下来,能在棠邑或南谯置两三座田庄。三天前右神武军惨遭覆灭的消息传到金陵,我叫人去棠邑看情况,想着先叫韩福他们先撤回来,不要折损了人手,但棠邑守军那时已经对全城进行封锁,所有军民都许进不许出,自然也没能联系上韩福,”韩道昌说道,“当时我也没有多想什么,以为战事急迫,理应如此,也没有想到要惊动大哥,但今天看来,当时周惮率江州兵守棠邑,应该也已经暗中奉太后手诏行事吧?”

  韩道铭看了一眼富陌,周惮与此时出知广德府的陈景舟,都是均州山寨势力出身,向来被认为与韩谦关系亲密。

  要说是韩谦率叙州水营进驻棠邑,与周惮会合,并非偶然,那些曾参与在广德府制造冤狱、赶到广德府侵夺田宅的人,确是更寝食难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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