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9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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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宇文泰听到这声音还以为是哪个宦官来找刚才的那位前朝天子。只是这声音里尾音拖得长而上飘,让人觉得有点怪异。虽还未见其人,但这声音却像是从什么深穴里传出来的,冷得让人心寒。

  宇文泰听到了这声音却心中一喜,想着正好相问。不然此地如此诡异,凭自己去找出口不得其法,恐怕怎么也是找不到的。但放眼望去,只闻其声不见其人。不知这又是何故。

  “陛下!陛下!!”又是呼唤的声音。但这一次不是一个人的声音,是很多个人此起彼伏的声音。有高亢的,有宏亮的,各异其声。宇文泰瞻前顾后,这大殿里确实只有他一人,不知道这些人又是唤谁。

  高澄往元善见消失的地方追过去。原本以为那阴影中是墙壁,他只是想仔细找一找,这墙壁上有没有什么机关暗道。谁知道走近了才发现眼前是几重黑色纱幕,更奇怪的是他伸手一触到纱幕就发现,纱幕后面是空的。原本以为是墙壁的地方根本就没有墙。

  正因为高澄以为是墙壁,所以一推之下推了个空,惯性使然,他人也往纱幕后面冲去了。穿过纱幕更有幽深处。这其间恐怖的情景在他面前赫然露出,让他触目惊心。

  这里面居然是一间很大的墓室。幽深处的棺床上放着巨大而精致的一具石椁,只有一具,而且很大。石椁前有一张低矮的石桌,应当是之前摆放祭品的。但此刻石桌没有太牢、没有秬鬯,看起来像是一张石榻。这上面竟然以人为祭品。

  低矮的石桌上直挺挺躺着一个女郎的尸身。女郎只穿着寻常衣裳,紫襦绿裙,倒是这样的颜色让昏暗、阴森的墓室中有了一些鲜活气。又让人觉得无比残忍,这女郎就这样从鲜活的女子变成了祭品。

  这时高澄才忽然发现,石桌边上其实还有一个人。是个黑衣男子,因为衣袍的颜色和黑暗融为一体,这个人就很不显眼,在这样的昏暗中让人视而不见。男子跪坐在石桌边,直直地盯着石桌上的女郎。

  那个男子刚才一直没有反映,不是没听到,是他根本不关心有没有人进来。

  高澄忽然觉得那石桌上的女郎有些眼熟。他此时心生奇想,不知道这女郎生时可知自己要做祭品的命运?她是带着怎么样的心情去就死的?他身不由己地盯着女郎走过去,等走近了又蓦然一惊,几乎让他窒息。

  原来这石桌上的女郎竟然是他的世子妃元仲华!

  高澄想呼唤她,以为自己能唤醒她。可是他喉头一动就好像被刀割一样巨烈疼痛。他怎么用力都发不出声音,心头重得像是被巨石压紧了似的。

  那真的是元仲华吗?他才仅仅离开她几天?他恐惧了,不敢相信这是真的,再往前走,一步一步走得很慢。但他越看越清楚,就是元仲华,他就是前不久才和她分别的。

  那天她就是泪流满面地送别他,依依不舍、不忍分别。而此刻她虽然就在他眼前,却躺在这幽深的墓穴中,那么安静,她像睡熟了一样。只是她再也不能看他一眼,再也不能和他说话了。

  刚才他还在猜测她是带着怎么样的心情就死的,现在就清楚地看到她竟是面带微笑的,那么安静,那么安详。好像死前没有一点挣扎,没有一点恐惧,没有一点不安,没有一点遗憾。如同赴死真的是去往东方喜妙世界。

  元仲华怎么会如此心甘情愿地去死?高澄忽然想,她死前就没有惦念过他,没有牵挂过自己的夫君吗?她竟然是愿意和他分离的吗?

  高澄忽然觉得后悔极了,心里巨痛无比。早知如此,他不该离开她。若是有他在,必不能让她如此。

  然而正在他一步步上前的时候,那石桌边跪坐如同死人般一动不动的黑衣男子竟然动了动,他直起身子,膝行几步,将身子挪移到元仲华头侧的位置又跪坐下来。他伸出一只手臂揽在了元仲华的尸身上,俯身低头专注地盯着元仲华的脸。好像她一如生时。

  这男子引起了高澄的注意,他不愿意有人这样对待他的妻子。

  “汝是何人?敢如此无礼?”高澄怒喝道,他终于能发出声音来了。他不能容忍别的男子如此冒犯他的妻子。

  那黑衣男子好像根本没看到高澄的存在,他的手忽轻忽重地抚弄元仲华的尸身,他的面颊与元仲华几乎相贴,他的嘴唇轻轻扫过元仲华的脸,一直到他的嘴唇停留在她鬓边耳际,他情不自禁地低语道,“殿下既然把自己许给了朕,就不应该后悔。既然你后悔了,朕也不得不如此,都是殿下的错。谁让你心里没有朕,谁让你心里只记挂大兄?只可惜以后再也没有殿下这样的人在朕身边了……”

  有什么东西亮亮的,一闪,从黑衣男子脖颈处的衣领里滑出,垂落在元仲华的尸身上。

  “你放手!”高澄冲上来一把拎住了黑衣男子脑后的衣领,将他从元仲华的尸身上拉开,“不许你碰她。”他心里的巨痛一旦倾泻而出就整个人如同疯狂。那个黑衣男子任凭高澄将他从元仲华身边拖开,只是抬起头来阴冷地盯着高澄。

  “是你……”高澄大惊,顿时腕上的力气流失得干干净净。这个猥亵元仲华尸身的黑衣男子竟然是他的弟弟高洋。他忽然明白过来,有些不敢置信地恨恨问道,“是你杀了她?为什么?你不在邺城到洛阳来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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