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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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探知何事?”赵贵扬起面颊问道。

  裨将先施礼,然后极简地低声回道,“丞相,两位将军,已探知东寇侯景、高敖曹率十万军士自虎牢挥军而下,已过河桥,直奔洛阳城而来。”裨将看样子很稳重,没再多说别的,静静等着丞相和两位大都督的吩咐。

  宇文泰摆摆手,那个报信的裨将立刻退了下去。

  “主公,洛阳城破败,恐怕不堪防守……”于谨心里总有一片阴影,觉得先帝元修之死是与他有关的,所以对于如今的皇帝元宝炬他总想保全,这当然也是一心为了宇文泰。

  “思敬不必心急,想必主公心里已经有了安排。”赵贵从来没见过于谨这么多的担忧,实在忍不住劝了一句。

  果然,宇文泰抬手指了指洛阳城的西北处,“金墉城倒完好无损,不妨先请主上移驾金墉。”

  金墉城是洛阳城的卫城,本来就是曹魏为了防御而设。高祖孝文帝从平城迁都城至洛阳以来,在洛阳大兴土木营建宫室、官署,但是金墉城始终未被废弃。而当社稷分裂,洛阳城后被大肆拆毁又遭战火时,金墉城却能幸免于难。如今金墉城反倒强似洛阳,池深城高便于防守,城内又是宫室尚存。宫室虽说不上华丽,但至少完整。无论御敌,还是皇帝圣驾驻跸都是个不错的选择。在此暂守一时,想必李弼等人不久就会率兵来援。

  于谨和赵贵此时方明白,宇文泰心里早就把一切都想得很清楚,做好了安排。

  第229章 :争河桥慷慨多悲歌(一)

  皇帝元宝炬是被嘈杂的吵闹声惊醒的。皇帝夜宿的军帐中在深夜里也只有昏灯一盏,元宝炬在昏暗中仍然躺在榻上一动不动,只是仔细聆听外面的声音。似乎并不像是外面有敌军攻坚,倒像是人心浮动、人人不知去处的慌恐和杂乱。

  正因为如此,才让元宝炬更心惊。他是经历过数次宫闱之乱的人,这样的杂乱就让他想起当时的情景。他知道在这个时候如果贸然出去,涉身于混乱之中,不如在此聊以观变以求生机。

  营中之乱来得蹊跷,斥候以及知道消息的偏裨将军自然也都明白不能在军中乱传消息。但就是这么奇怪,西魏军的大营中已经人人都知道东魏第一猛将高敖曹及腹多诡谋的东魏将军侯景已经率二十万大军过河桥席卷而来,欲直取洛阳城,生擒皇帝及大丞相。

  西魏军也人人都知道,此时营中不过两万人,洛阳城又破败不堪防守。虽说两万人是铁骑,但若被围于洛阳城中,并不是开阔地,铁骑毫无用处。之前见宫室寥落,宗庙无存本身就已经打击了兴冲冲而来,来正统序的西魏军。早已有人怀疑是天意如此,天心并不在长安。这时东魏大军敲袭来,就更让人觉得应了天意。

  宇文泰下令移入金墉城,营中顿时忙乱起来,但总算稍稍安定人心。

  “陛下!”躺在昏暗中的元宝炬忽然听到帐外传来宇文泰的大声呼唤,他立刻惊得浑身一颤,一时竟没有回答。

  “陛下,恕臣宇文泰无礼!”东魏大军即刻便到,宇文泰顾不得虚礼推门而入。

  “丞相何事?”元宝炬从榻上起身,瞧着宇文泰,此时他心里反倒镇定些了。

  “东寇已来,请陛下移驾金墉城。”宇文泰一句话就说明白事实,但并不解释原委。一是他向来不罗嗦,二来也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

  元宝炬心里一跳。倒不是因为东魏军杀来,其实是因为没想到这么快就会与洛阳再别。他还没有回去过南阳王府。没了宫室,没了宗庙,他的南阳王府哪怕就是残垣断壁他也没有看到一眼。如果此时一别,只怕此生也再无机会回洛阳了。他的家,他真的就永远也回不去了。

  “陛下?!”宇文泰看元宝炬坐在榻上并没有着衣,怔怔地不知在想什么,便又大声唤道。

  元宝炬猛然醒过来,心里又酸又涩,强忍着道,“但凭丞相安排。”

  “陛下且稍安。”宇文泰本来也没有要问他态度的意思,只通知而已。这时便出去,顺便命人进来服侍皇帝。

  正是夜黑风高时,虽然月光明亮,但毕竟比不了白昼。雪一直未停,且越下越大,已经在地上积了厚厚一层,而空中飘落的雪花早就已经把远山近水以及金墉城都染成一片丧气的白色。也许现在的金墉城和洛阳城比起来堪称齐整,但在白雪的覆盖下也显不出什么来了。

  在元宝炬看来,金墉城虽然能防守,但绝对称不上固若金汤。乍从长安到洛阳,又流落到这金墉城,此时的元宝炬如同身在梦中。洛阳在记忆里,长安在身后,他已经是过客了,人真的不是什么时候都能回头的。他一时之间看着眼前混乱的场面有点不知前路何去何从的感觉。

  一个时辰前,元宝炬在瀍河边的西魏军大营中被随侍而来的宦官、宫婢们服侍着总算是穿整齐了冠服。如果皇帝都衣冠不整,恐怕军心更要涣散。奴婢们手忙脚乱地收拾天子一应用物,人人如同无头鼠窜一般。好不容易等到一切勉强停当,元宝炬被人扶掖着出了御帐,倒更像被人挟持似的。

  天黑路滑,一不小心足下失了准头,还险些摔了一跤。等到登上车辇,元宝炬才好不容易喘匀了气息。听着外面杂乱无序的大呼小叫,元宝炬甚至有点后悔此次洛阳之行。他也知道丞相宇文泰是为了实践当日对他的诺言。对他的诺言他看重了,但是谁也没想到会是这个结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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