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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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少年的目光清冷中带着澄澈,沉淀着一份少有的天真。

  如今这戾气颇重的修仙界,如此的人,已经不多了。

  披着北方特猎来的狐裘的二公子勾起唇角,似嘲非嘲的看了这位传说中的侄儿一眼,微微颔首。

  少年毫不在意,收回目光。

  阮卿兰年纪小,最怕这冰天雪地,等了两个时辰后,终究没能撑到“等兄长回来”,被老管家和阮卿闻连哄带劝回去抱暖炉了。

  近了。

  风雪中的少年抬抬手,冰凉的掌心慢慢覆盖上左颊。

  后面的小侍女小声道:“好冷啊。”

  “可不是……诶你看,小公子跟咱们一样没有灵气,连狐裘都没披,不冷吗?”

  “谁知道呢……总归不关咱们的事,小公子毕竟……”

  后面的话不必听了。已经听过千遍万遍,翻来覆去也就那几句碎嘴,没什么意思。

  少年轻轻笑了笑。

  旁边那裹着雪白狐裘的二公子投来一眼。

  老管家身边的年轻人呵斥:“说什么呢!滚去干活!”

  那是他的儿子,性格随了父亲,沉稳圆滑,会看眼色,府中上下都在盛传他得子承父业,因此在下人里很有威信。

  碎嘴的小丫头被打发去了厨房,里面一个边走边说:“哎呀,兰姑娘的小厨房可暖和了……”

  阮卿闻突然道:“你也别放心上。”他又轻轻笑了笑:“这些人听我那大哥的事迹听多了,自己也有驳杂灵脉,难免有些看不上没有灵力的废物。”

  少年人低着头,慢吞吞道:“……谢叔父。”

  雪真大啊。

  马车停在府门前。

  “大公子!”

  “公子怎么穿得如此单薄?快去,去把库房里下头新贡的虎披风拿来!”

  手忙脚乱和七嘴八舌里,唯独被围在中间的那个人最是显眼。

  易山岁静静看着,没有说话。

  此人锦衣白袍,容貌与阮卿闻有几分相似,带笑的眉眼华光却更胜一筹,眸子里含笑意,浸透了一抹温情。

  质傲清霜色,风流拟寒来。眉眼含笑,面如冠玉,便是世称腾蛟起凤,屈指一数的风流人物,阮家嫡长子,公子时。

  也是他名义上的养父。

  他不知怎的,就突然低声笑了出来,人群中的阮卿时望过来,出口的话被视线止住。

  这衣衫难免过于单薄。

  少年人的身形其实已经颇为修长,看来应该足以跟阮卿时比肩,但人立在雪中太久,覆拥一身素蜡,竟似融入飞霜落雪。

  阮卿时眼睛望着门前的人,正欲发话,眼角蓦然见一闪银光,他反射般避开,然后箭矢破空而来,易山岁闪避不及,箭头没入肩头。

  阮卿时一愣,忙将披风解下盖在他的身上,抽出腰间佩剑,从窗外跃出。

  阮家人立刻乱成一团。树大招风,名声远扬的阮家自然永远不缺把其视为挡路石的人,只是没想到今时今日能在迎未来主人回府的时候叫小公子给人刺了——老管家连忙吩咐了一圈,凑上去殷切问道:“小公子,可伤着哪儿了?”

  易山岁摇摇头,眉间雪沾上眼睫,“快去追!小心埋伏。”

  外面一阵窸窣,然后就有重物落地的声音传来,老管家知道这个便宜小公子没有灵力,就扶了他走近,便见黑衣刺客被一剑刺中心脏,而阮卿时半跪在地,冰凉的雪和刺骨的风打在身上,鲜血不断溢出,脸色苍白的仿佛就要倒下,再睁不开眼。

  谢易山岁慌了,推开管家,跪在他身旁,望进那双依旧含笑的眸,灿若星辰。

  “你疯了!”

  匆忙查看了伤口,他咬牙切齿,一字一顿:“阮卿时!你不要命吗!”

  他微微一笑,“山岁……?无妨,劳你为我担心了一回……”

  原是自己迎上剑锋,施了一出苦肉计?

  他笑得开怀,易山岁就愣愣的看着,心里头这样想着,人就呆滞得甚至有点傻,阮卿时看他神情就大概懂了,笑得东倒西歪,笑着笑着,脸色倏然一变,仰头倒下。

  老管家惊呼一声,而阮卿时的身子瘫软在易山岁肩头。

  老管家:“我的公子啊,刚刚在试炼里受的伤还没好啊……”

  鞍前马后的服侍了阮卿时几天,那道剑伤总算好了七成,易山岁对这人的无赖劲深感无奈,只能勉强忍住按他伤口的冲动,按照方子熬药。

  好在阮卿时也识趣,总是点到为止,两人才没真动上手。

  某日,易山岁无意提起那日的刺客,阮卿时静默的听了片刻,闲闲道:“杀了吧,一了百了。”

  “斩草除根。”

  “好了好了,你打算怎么办?”

  易山岁举着汤勺的手一顿,眼睫颤了颤,“不知道。若用酷刑,他怕是受不住,好不容易才救回他,不该就这样放任他死了。”

  “也是。”阮卿时摸着下巴,假意思索着,笑道:“要依我看,不如灌一碗迷魂汤得了。”

  对他这种痞子气深感无奈。易山岁作势起身,阮卿时拉住他的袖角,讪笑道:“我这不是说个笑么,看看你,生什么气。”

  他眸里浮冰不减,侧眸看他,默然无言。

  阮卿时幽幽的叹一口气,“其实我知道你不愿与我多言,但我还是在想,你年幼时明明最爱黏我,怎么,哥哥出去几年,就嫌我了?——嗯?生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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