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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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现在只有笑,像是水雾一样的笑。

  公仪濛跑到一半,生生止住了脚步,接着双膝一软,跪倒在地上,又被第五程及时接住。

  但不知是地太滑、还是雨太大。

  第五程没有接实,于是两个人一起跪坐在地上,各有各的悲怆。

  周围是此起彼伏的:“——庄主!”

  郁阳泽微微蹙着眉,还没太看懂场面为什么忽然变成了这样。

  顾千秋小声地说:“她要死啦。”

  灵力随着躯体一起崩塌,褚师钰已经看不见别人了,只能看见颜子行近在咫尺的脸。

  脸上湿漉漉的。

  但褚师钰知道,他也没有眼泪。

  “师兄,你当初对我做的这些……到底有没有想过我的感受?”

  “……”

  “其实我根本不想如此活着。身上的水莲花味,只要在阴雨天就会分外明显,而我,又只能永远都呆在雨里。我闻够了。”

  “……我错了。”

  褚师钰轻轻闭上了眼睛。

  似乎,她穿过这几十上百年的岁月汹汹,只为了等这一句话。

  颜子行重复道:“当初,是我错了。”

  谁料,褚师钰又忽然睁眼,摇了摇头。

  她已经完全要化成水露了,身下的液体越来越浅、越来越淡,就要变成和雨水一样。

  她的表情却从未如此清晰过:

  “不,你没有错,我也没有。师兄,沿着这条路走下去吧。一直到不二庄最后一个人死尽、到最后一滴血流干,春秋百栽,让天道来判。然后……再论对错吧。”

  颜子行:“……”

  周围的弟子们,纷纷露出悲怆的表情。

  有的人潸然泪下、有的人则流不出眼泪。

  这些人之中,有的人重新托生、在莲花水香和落雨之中,像蝼蚁一样偷来时间苟活。

  而有的人,真真正正的活着。

  他们,或许曾经是十几年的同窗、或许是即使载的挚友,兄弟姊妹、道侣恋人。

  现在却都被迫隔了一道看不见的天堑。

  而几乎所有失去至爱亲朋的人,都会选择忽略,他们在悬崖上行走,走一天、算一天。

  褚师钰双目涣散,拉着颜子行的衣领,轻柔而不可置喙地说:

  “我就走到这里,剩下的路,你来走。”

  话音一落,她彻彻底底地化作了水光,白玉石砖上空空荡荡,唯余的一点痕迹,都被细微的雨露给冲走了。

  颜子行手里只剩一件淡粉色的衣裙。

  像是莲花染色的茎。

  “……”颜子行在水中沉默了很久,然后才轻声说,“好,好。我走下去,我再也不会离开不二庄了。”

  顾千秋把这句话听了个清清楚楚。

  虽然现在开口很不礼貌,但顾千秋还是开了口。

  顾千秋问:“子行,你想好了?”

  颜子行说:“是。”

  顾千秋问:“哪怕你知道,所谓桃源只是一个雨中的幻影?”

  颜子行说:“是。”

  顾千秋没再说话,而是一抱拳:“数声风笛离亭晚,君向潇湘我向秦。”

  第219章

  粘稠、浓郁、翻滚的血海。

  一个少年从无边血中缓缓探出,露出无机质的眼睛,静悄悄地往岸边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慢慢露出身体,滴滴答答的血并不沾皮肤,跟白瓷一样的肌理无痕,还是不辨男女。

  满上醉替他拿过衣服。

  锦绣的繁杂,主体是深紫色,配饰多用墨绿和暗金,很轻薄的料子,却穿了足五六层,叠在一起,层次分明而配合得当。

  命则躺在一块大石头上。

  动作不算雅观,还一动不动的。

  乍看上去,简直像是凶案现场一样。

  满上醉又替他束发,黄金冠,鎏金钗,坠上珠玉珍珠的配。

  黑得诡异的乌发顺直垂落,滴滴嗒嗒流下来的是血水,又在瞬息间变干,半湿润的绸缎一样。

  命还是没起身,睡得四仰八叉。

  少年动了动肩颈,舒服地轻叹一声,从满地的旧物中找出了那把精美的孔雀翎扇子,摇了两下,挡住半张脸,唯独露出眼睛。

  满上醉将其他东西都丢进血海。

  粘腻的液体,连波纹都没有荡出去多少,东西也无声,咕噜咕噜地就消亡下去了。

  少年随口问:“胳膊养好了吗?”

  命高高举起手臂,但没睁眼睛,说:“假的。”

  满上醉幽幽接话:“是血海吃的,我可补不回来。……我早说过了,他太恣意妄为,迟早要付出代价的。”

  少年挑眉:“哦?”

  命说:“怎么见主上就告我的状啊?”

  满上醉说:“早就想告了。”

  少年走到大石头旁边,站在命头顶的位置,微微低头,平静地端详他:“哦?这么说起来,我再留你,似乎也无用了。”

  命睁开眼睛,含着无所谓的笑意:“或许?”

  满上醉静默立在一边,并不打算说话。

  少年笑意不变,轻轻一抬手,血海里腥臭粘腻的液体猛地凝聚成形,直奔命而去。

  那手腕粗细的血液,是极柔极硬的锁链。

  命被高高吊起来,纵横的红色液体像是狰狞的伤口,还有一条横在他的颈间,狗绳一样,青筋凸起,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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