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4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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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凉州城,却比大可汗想象中的还要难攻克许多,他们搬出了火炮来,突厥强攻之下,没能从火炮上头讨到任何好处,可火炮终究是有限的,再多的□□过了这么数日,也该消耗得差不多了,突厥人纵折损了数千人,剩余人数却也远多过城内守军,打下凉州,生擒主将,看起来只不过是时间问题。

  ——可这些假设,都只是建立在女帝未曾派出朝廷大军支援的前提之下。

  苏凝绿没有急着叫大军即刻支援。

  从原州过去,还颇要费些脚程,如今长途跋涉之后,众人都已是精疲力尽了,需要些微时间休整。

  夜晚的刺史府,因着白日女帝震怒,原州刺史不敢再办宴席去她跟前招她的眼,女帝便如同前几日那样,照旧是由着宫中带出来的人伺候着吃了些东西,谢淮也陪坐在侧。

  吃到一半,便有被派来的侍女在外头细声细气地道:“奴婢奉刺史大人的命,来给陛下呈美酒。”

  谢淮皱了皱眉,瞧了瞧女帝,她单手支着下颔,瞧着一派闲散,只是笑道:“进来罢。”

  她身侧女官开了门,一列美貌婢女鱼贯而入,为首一人捧着白玉酒樽,后头的侍女则捧了许些罕见的瓜果吃食,最后一人方才高举一酒鉴于头顶,低头慢慢进来。

  苏凝绿见到最后一人,“咦”了一声,道:“这可是前朝那会儿便失传的铜冰鉴?”

  这铜冰鉴足有两尺长款,又是青铜铸就,瞧着便是沉重无比,因此端着这酒器的便并非美貌侍女,而是个眉清目秀的少年。他低头举着那铜冰鉴,手腕却稳当,不见半分抖动,平平在女帝跟前跪下行礼,开口道:“陛下好眼力。”

  谢淮忽然停簪,瞧了瞧那少年。

  苏凝绿便问:“朕听说老师最好这些个前朝古玩,铜冰鉴失传多年,依着老师的眼里,可是真品?”

  谢淮略略沉吟,叫那少年举鉴上前,略瞧了瞧,便道:“倒也不难辨,铜冰鉴的支脚,乃是四只龙首兽身的怪物,龙头向外,后肢匍匐蹬地,盖上浮雕变形蟠纹,鉴体上多浮雕蟠螭纹,下腹饰蕉叶纹……单看其上龙形耳钮,龙尾有两小花,当是真的。”

  他说了一堆,最后中肯地道:“虽则平平无奇,倒也还算精巧。”

  少年不意这竟是个行家,听他说了一堆,只听见了“平平无奇”四字,顿时有些不服气。他并不知道女帝身侧这位瞧着清贵的郎君是何人,便顶撞道:“郎君好高的眼界,这酒鉴我家主人赠予许多贵客赏玩,也都说是稀世奇珍,向来郎君必定是出身钟鸣鼎食之家罢!”

  谢淮自然不会理会这样的挑衅,想了想,倒是冲苏凝绿侧头说了一句,“臣当初离家,并未将亡母遗物讨回,里头便有一整套的青铜酒器,若陛下喜欢,臣回头遣人取来。”

  苏凝绿兴致勃勃地道:“这也是好的。”一面叫温了酒上来。

  这铜冰鉴,乃是一鉴两用的妙物,鉴作外套,缶在其中,其中间隙若填上碎冰便是镇酒,若注入热水也可烫酒,如今还是春日,两人便喝着温酒。

  那些侍女奉了东西便退下了,只剩那举鉴的少年留下伺候,见女帝周身无人,便主动上前布菜斟酒起来。

  从苏凝绿的角度看去,这少年齿如编贝,唇若激朱,若说身侧谢淮是皎皎的临风玉树,这少年便是细韧柔弱的青草,虽不入眼,却叫人难生警惕。

  更何况这酒浆醇厚,虽然入口不见辛辣,久而久之,便有些上头。

  苏凝绿略略阖了眼,像是有些乏了,一侧谢淮见状,便叫人退下。

  那少年却不避不让,只是笑吟吟地道:“奴是奉命来伺候皇上的,这位郎君如何好赶奴走。”

  他瞧着虽然年纪不大,实则是久经风月之人,一瞧谢淮便知道他对女帝有些情愫,可心中只觉得这样庄重清冷的样子,没有半分情调,是故出口挑衅,也满心以为女帝会护着自己。

  谢淮略略抬眼,见小皇帝还不作声,那侍酒少年便要近前去扶她,终于皱了眉,说话却还不咸不淡,“你若用手碰她,明儿我便将其送给傅骈下酒。”

  少年身子一僵,还要再辩驳两句,对上谢淮的眼,那里头惯属于上位者的威压叫他没出息地软了膝盖,只能恨恨地咬着牙一躬身,不情不愿地退下了。

  谢淮此时方道:“陛下不必再装睡了。”

  苏凝绿倏然睁眼,哪里还有半分醉意,只笑吟吟地瞧着他,眼里盛满狡黠,哪里还有方才的半分睡意。

  “我还以为要出什么昏招呢,”她不屑地讥讽说,“不过是这些宫里头惯用的伎俩。”

  谢淮冷着脸,没说话。

  “怎么,又醋了?”她有些诧异地道,“我可没叫他碰我一根手指头呢。”

  谢淮板着脸说:“日后不许饮酒,你一个小娘子,若我不在,倘或当真被轻薄了呢?”

  苏凝绿想了想,老实地说:“如若真有,我便叫暗卫把那人的手剁了给老师下酒。”

  “……”

  好吧,谢淮竟是忘了,平日里女帝身侧跟着的那几个从不现身的暗卫,是不可能叫她吃亏的。

  然而他心里还是不悦极了,又不好冲着小皇帝发火,只能淡淡地道:“傅骈欺君媚上,居心不良,若陛下首肯,臣即刻便叫人捉拿。”

  “他要干的,可不只是把朕灌醉,又给朕塞个男人,”苏凝绿坦荡极了,“且再等等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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