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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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林氏住了脚。她看着那两张慌张得一模一样的脸,忽闪现了一个笑。

  那是一种讽刺的笑。

  是多年不曾出现过的林绮年的笑。

  他们站在祠堂的堂里,而隔着栅栏,林氏站在祠堂外的太阳下。

  仆人们陆续过来拦她了。

  林氏看着祠堂里那些隐隐的牌位——供奉的是齐家的男性祖宗。

  夫人的疯病似是又犯了,竟然只是一个劲笑:“你看罢!这是谁的儿子?”

  这不是她的孩子。

  这甚至不止是齐子成的儿子。

  他是这个世道的儿子,是礼教的儿子,是圣贤书的儿子。

  ――――――――――――

  林氏最后还是被婆子们强送回了西苑。

  这日的事情传遍了齐府。

  齐萱听到,发愣,竟然捂着胸口,说:“猴子,我无端觉得难受,觉得可怕。”

  只是到底是什么可怕,她说不上来。

  齐萱生平第一次决定主动去看林氏。

  只是到了西苑,却看见林氏失魂落魄地坐在西苑里,看见齐萱来了,林氏也没什么反应。

  齐萱坐了一会,见她不像往常,竟然连话也不说。

  寂静许久,林氏才说了一句:“你走罢,此后都不用再来请安。”

  今天的林氏似乎格外清醒。

  齐萱听到林氏叹息一样说:“你的眼睛真像我当年。”

  齐萱愣了一下,还是告退走了。

  她转身的时候,林氏说:“萱儿,你是好孩子。不要学我林绮年的牛脾气。”

  齐萱第一次知道,原来这个一直有病的齐林氏,被人林氏林氏喊的女人,也有个很美的名字,叫做林绮年。

  齐芷出嫁的日子,来得很快。

  齐萱经常哭,倒是齐芷绣着嫁衣,淡淡道:“哭甚么。你要父亲骂你不吉利吗?”

  喜乐声震天,但是没有炮竹的喜庆。因为那天下雨了。

  蒙蒙的雨灭了一切声响,那顶红轿,在一片的锣鼓声里慢慢远了。

  但是锣鼓声没有鞭炮映衬,在阴蒙蒙的雨天里,也显得格外寂寥。

  齐萱在楼上,一直哭。

  齐芷的婚事是很多年前齐老爷定下的。根本没有林氏这有病的主母什么事。

  但是照礼,嫁女儿,嫡母是必须在场的。

  林氏今天也穿了一身看着不那么丧气的衣服,被齐子成强迫着出了西苑门,在许多下人的监视里,她倚在门口远望着花轿。

  花轿拐过一个街口不见了。

  她苍白文弱的面容上似是悲悯,又似是叹息。轻轻哼起了什么曲子。

  齐萱红肿着眼从可以看花轿的楼上下来,在丝丝的雨里,凉意袭来,听到那曲调异常凄凉。

  很多年后,齐萱才在岭南再一次听到,才知道,原来这是一首送葬歌。

  ☆、第20章 疯妇人完结

  齐芷一走,齐家并无两样。只是似乎冷清起来了。

  然后不日,齐萱的婚事也开始提上了日程。

  齐萱眼看着规矩人的大兄,读书奋发的幼弟,还有诸多恭恭顺顺不常往来的庶出妹妹,她只能时刻小心着脸上的淑女,觉得凄凉起来。

  姊妹并蒂花,一朵已教别家摘取。剩下一朵,在这父慈子孝的宅院深深里,偶尔同不知人事的毛猴说几句愤慨又无力的话。

  但就是这样的日子,也终究没有能够继续下去。

  就在秋日的凉意开始重起来的时候,有一天,猴子跑出去在齐府乱窜,到了傍晚也没有回来。

  到了晚上夜深的时候,不顾婢女阻拦,齐萱硬是打着灯笼在凋落的树叶里踩着,踩在厚厚的落叶上,是一股莎莎声。

  她说自己丢了一根玉簪子。

  然而第二天,第三天,第四天,都终究没有找到。

  第五天的时候,疲惫的齐萱坐在房里埋头哭。

  忽然有一股竹叶的清香飘了进来。

  这样的深秋时节,哪来的这种清新至极,恍若初春的竹叶清香?

  那股竹叶清香从门缝里挤进来,由香气渐渐凝成了一片竹叶。竹叶缓缓盘旋着,恰好落到齐萱手里。

  竹叶上是一行黑色的小字:多谢女郎照料多时。此去无归,珍重。

  就和突然的到来一样,猴子的离去也是毫无预兆与痕迹。

  就好像,只是齐萱在这深深的齐府里,因为寂寞而做的一个梦,梦醒了,甚么神也怪也,都化作了依旧沉闷的生活。

  只是她年少时偶遇的一个神异的旧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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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穿青绸衣的青蛇,咬着牙飞蹿。

  一边跑,一边骂我:“每次来找你,都没好事!”

  我们身后是不依不挠的一道银色的剑光。

  我抓耳挠腮:“青蛇,我还没有同齐萱告别——”

  青蛇冷笑一声:“你当我是你?早就替你想到了。没心没肺的猴子,一点离别情意都没有。”

  我缩了缩。她从前不会说这样像人的话。她以前更像一条蛇。

  青蛇身上的蛮气已经退了不少,我再看她,只看得到她雪白的脸,以及耳垂上的一点翠色。

  我哆嗦一下,听齐萱说这叫耳坠。是要生生在那耳朵上的血肉里钻出一个洞来的,然后再把那美丽的叫做珠宝的硬物镶进洞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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