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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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深知这位乘客少言寡语,昭夕把音乐打开了。

  免得一路相对无言,平添尴尬。

  出人意料的是,程又年居然先开口。

  “人都堵到酒店来了,还以德报怨,这不像你。”

  “?”

  昭夕反问“那要怎样才像我?”

  “记仇,得理不饶人——”

  程又年话音未落,司机一记急刹车,停在路边,阴恻恻地说“给你个机会,再说一遍?”

  “……以及心地善良。”

  人在车檐下,不得不低头。

  重新上路后,昭夕用力地瞪他一眼。

  “我劝你谨言慎行。”

  无边夜色,周遭都是旷野,寂静无声。

  唯独她的神情生动异常,像在发光。

  程又年侧头看窗外,唇角轻扬。这一刻他才不得不承认,罗正泽这种迷弟的存在也是有理由的,因为眼前的女人就连凶起来的样子都很惊艳。

  昭夕目视前方,语气轻快。

  “人都找上门来了,我要是气急败坏,冲突在所难免。等到热搜变成昭夕对粉丝破口大骂、昭夕对粉丝拳打脚踢,有的人才称心如意呢。”

  他轻笑一声,“还挺理智。”

  “而且——”开车的人越发得意,“小屁孩们懂什么啊,还不是被人煽风点火当枪使了?跟她们一般见识,那有什么意思?”

  “我非但不跟她们一般见识,还要叫她们感受到春风一般的温暖。你别小看粉丝的力量,今天的事只要她们当中任何一个说了出去,舆论就会开始分化。”

  最后,她一锤定音。

  “再说了,你不觉得比起出一时之气来说,叫林述一知道他的粉丝居然替我说好话,更让他像吃了屎一样难受吗?”

  程又年笑了。

  昭夕不满“你笑什么?”

  侧头瞥他一眼,有一刹那的晃神。

  这男人……

  绝了。

  她见过无数漂亮的美人,形形色色,男男女女。

  程又年并不比他们精致。

  但他有一种难以形容的况味,仿佛天塌下来,只要他一抬眼,一侧目,一切消然殆尽。周遭万物似乎都变得不再重要,他有一种奇异的,能安定人心的力量。

  ……似乎也不是安定人心。

  昭夕神思一晃,仿佛能听见胸腔里咚咚作响的心跳声。

  停。

  这男的有毒。

  她淡定地侧过头去,目不转睛望着前路。

  专心开车。

  专心一点。

  程又年似乎并未察觉她的走神,片刻后,又问“他在网上泼脏水,你为什么不澄清?”

  “没必要。”

  昭夕的回答和当时回应小嘉时一样,但很快又加了一句,“人总是倾向于相信自己爱听的话,我说的他们不爱听,说了也没用。”

  程又年一顿,隐约记起前些日子,罗正泽对着舆论抓耳挠腮时,似乎很沮丧地说过,林述一就是仗着昭夕不接受采访,不参与任何网上舆论,所以才肆无忌惮泼脏水。

  侧眼看她,很容易看懂。大抵是曾经辩解过、发声过,却不被相信,所以心灰意冷,干脆不再说话。

  抵达黄线边缘时,车灯骤暗。

  昭夕正要说“我在车里等你。”

  就听见身侧传来轻描淡写的一句“别那么消极,总有人会相信。”

  黄线内,有人等候多时。

  程又年与他简短交谈后,回到车上时,手里多了只黑色小箱子。

  昭夕笑了“现在的民工都这么严谨吗?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黑i社i会呢,大晚上的秘密接头。”

  程又年一顿,“……民工?”

  昭夕以为自己伤害了他的自尊,很快找补“没别的意思,还是……我该叫你包工头?”

  “……”

  包工头又是哪一出?

  车内的气氛肉眼可见地沉寂下来。

  昭夕在自我反省,是不是刚才的说辞不够礼貌。

  ……但是民工还有别的称呼吗?

  “你们建筑工人”?

  “劳动工匠”?

  “人民根基缔造者”?

  她有点迷茫。

  直到程又年缓缓发问“昭小姐,大家也当了一两周的邻居了,敢问在贵剧组眼里,我们在隔壁干什么?”

  昭夕一懵,侧眼看着他。

  “搬,搬砖?”

  对上一双深不可测的黑眼睛,她试图分辨出那双寒潭里的各种情绪。

  然而恕她无能。

  没看懂。

  她只能小心翼翼又问一句“最近工作不顺心?”

  “……”

  这气氛太令人煎熬了。

  昭夕没和民工打过交道,包工头也没有。

  她很深刻地自我反思,是不是从小生活条件太优越,以至于没法和劳动阶层打交道。

  那不行,干导演这一行,怎么能不切身体会人生百态,深入到各行各业呢?

  眼下是个挑战,也是个机会。

  她清清嗓子,故作轻松地和程又年聊天。

  “干你这一行的,底下的工人不好管吧?”

  程又年发出一声很轻很短促的笑,听起来像是在回应她。

  昭夕叹口气,试图引起他的共情——

  “不瞒你说,其实我做导演这一行,也跟你们包工头没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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